常虹确实回了兵团，她是来办回京手续的。

　　多少年了，她从来没有离开过臧世刚，从来没有从身到心都这样轻松过，现在她终于可以安安心心地做一些自己的事了。当她再一次坐在高大雷对面时，两人之间好像很冷静，似乎没有了当年那亲密无间、无话不说的气氛，经过那么多年的那么多磨难，他俩都累了。

　　“司令好吧？”高大雷问。

　　“很好”常虹快言快语地回答：“老臧需要全面恢复他的思维、语言和体力，他父母生前的部队安排的很好。”

　　“他说是谁打的了吗？”高大雷小心翼翼又迫不及待地问，他不知道在担心什么。

　　常虹低下头没有马上回答，她知道高大雷正盯着她，但她不知如何回答，她不想让高大雷失望。因为她问过臧世刚了，臧世刚也努力回忆了，但他说并没有看到打他的人。

　　“司令没想起来？司令没看见？司令不想说？”大雷的话语有些急切。

　　常虹点点头回答：“大雷，我也很失望，老臧听到了冯友清威胁韩立春的对话，但却没有看到背后的人是谁，我们只能判断，仍然无法确定。”

　　高大雷眼睛都要憋出血了，臧世刚终于醒了，然而弄清真相的最后一线希望也破灭了，他心实在不甘，他想和谁打一架，哪怕和对面的常虹吵一架。

　　“不管怎么说一切都过去了，现在不是很好吗？”

　　“是呀，你当然觉得很好”高大雷的话里带着稍许的火气，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如何和她交谈，他觉得自己好狼狈。是呀，不久之前，他刚刚向所有人包括小雨和常虹宣布了他们要生活在一起，共同照顾臧世刚，然而常虹在最后一刻给了他当头一棒，却答应了郑十代而拒绝了自己，这让他无地自容，让他颜面扫地，让他再也无法面对所有人，尤其是徐小雨。又过了仅仅十几天，臧世刚就突然醒来了。他惊讶、惊喜之后，又为自己曾经的做法和想法产生深深的自责，他感觉自己做了一件大逆不道的事情，不管从上级、朋友、战友、大哥等任何一个角度来说，他都觉得自己很卑鄙，觉得自己是在乘司令之危，乘常虹之危，这种自责随着常虹的即将到来，随着和司令见面的指日可待，而让他惶惶不可终日。

　　常虹察觉了高大雷的不快，把语气放柔和了一些：“大雷，是不是对我的做法有意见了？”

　　“不敢，你有你的理由，我只是觉得我无颜面对司令。”

　　“你不必这样想，我很理解你的想法”常虹说。

　　“你一定认为我对你们的仅仅是同情”高大雷的表情有些伤感，因为他觉得自己对常虹的情感已经远远地超越了这些，他敬慕她、尊重她，为她的揪心而揪心，为她的痛苦而痛苦，但她根本就没理解，否则也不会让他这么难堪。

　　“当然不光是同情，还有对我的怜悯，对老臧的歉疚，对你自己套在自己身上枷锁的欣赏。”常虹用很少有的目光看着高大雷，让高大雷判断不出这种目光到底是情人之间的、长辈之间的、还是战友之间的，可能是几种的混合吧。

　　“我做人失败，爱情也失败”高大雷摇摇头。

　　“大雷，很久以来，我一直在考虑如何跟你好好谈谈，但一直不知道从哪里谈起，就在王小兵、郑十代和你三个人几乎同时向我提出了共同生活的时候，我还没有明白这个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可能认为你对别人施的爱最多，这是你的一个错觉，其实一个人是不可能同时爱上几个人的，真正的爱只能有一个。你的问题恰恰在这里，一是把一些根本不是爱的东西当成了爱，二是把这种爱随意施舍。你可能会觉得你付出的爱很多，而回报的却很少，你错了，其实你很富有，而你缺乏的是对爱的培植和判别，把爱当作体现自身高尚品格的牺牲品。小韩真正爱你，小雨真正爱你，不错，我也偷偷的爱你，即使现在，你在我心目中仍然是排位第一，但你说实话，在面对我们三个人的时候，在我们之间发生矛盾而必须舍去一些的时候，最让你揪心的，最让你难过的，最让你觉得对不起的，总在你脑子里出现的和总想让你说服自己离开她是理由充分的，这个人是谁？这个人才是你的最爱。就拿我来说，你爱过我吗？像爱小雨那样爱过吗？就算爱过，咱们之间的爱能够维系走过一生一世吗？我不能保证。最近我考虑了很多，我觉得我们俩太相似了，太平等了，平等得几乎不可能互相驾驭，互相依靠和互相征服。你确实很优秀，但就我来说，我需要的不是这些，我需要的是一个比我更强的征服者。我们甚至可以不太相亲相爱，但他必须要比你霸道，必须比你有征服欲，郑十代就是这样的军人。知道我们见面时他什么样吗？他只看了我一眼，就说：‘我看上你了’然后上来就亲了我一口，说：‘盖戳了，你是我的了’。就这么简单。这要是换上你，起码得酝酿上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