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雷的商品贸易公司发展得很快，从经营土特产品起家，经营范围不断扩大。两年后，他把公司交给常虹。贷款在没人看好的通州低价租下了两万平方米的空地，盖起了相当规模的家具建材城。又过了两年，收回了全部投资，再过三年，收益翻了一番。

　　高阔山和于凤兰住在高大雷为他们买的一套三室一厅楼房里，过着退休后的安逸生活。

　　小雨辞职去了南方，没和任何人打招呼，只给高阔山留了封信，里面没提高大雷一个字。

　　昂子和栓子都在大雷的公司上班，昂子当公关部经理，栓子做后勤部主管。在高大雷面前，他们还算必恭必敬，也算任劳任怨。

　　高大雷的眼睛好像过早的花了。他把胳膊肘支在大班台上，开始做保健操，这成为他每天的必修课。虽然他已经记不住各个穴位的名称，但一个地方都揉不错，他感叹从小学的东西真是记忆深刻。

　　“高董，这是昨天从图书馆借的书。”李珊珊走进来，把一摞书放到大班台上，她穿着一身和体的职业装，把身体的轮廓勾划得如同卡通人。

　　“老师，这身衣服很适合你。”高大雷赞许道。

　　李珊珊脸红了：“你这行为管理学可真没白学，总是正激励我们。”

　　“没本事的领导才使用负激励呢，我是有本事的领导嘛”高大雷挠头哈哈大笑起来。

　　“这三年来我还真没少跟你学”李珊珊眼圈红了。

　　“老师，你可不许这么说，我这点知识底子还都是您那会教的呢”高大雷仰起头，像是进入美好的回忆：“老师，不怕您笑话，上您第一节课的时候，您往讲台上一站，我就直遗憾，您怎么这么年轻就是老师呀？要是我同学多好，我肯定要求跟您一桌。”

　　“为什么？”李珊珊歪头笑着问。

　　“您长得年轻漂亮呗。”高大雷不好意思的笑笑：“我今天才说实话，老师别笑话我，当时是青春期、青春期幻想吧！”

　　李珊珊脸更红了。这时赵小健敲门走了进来：“干爹，唐胖子来了。”

　　高大雷皱起眉头，瞪着已跟自己差不多高了的赵小健说：“怎不长记性？这是工作单位，不是你家炕头，重说。”

　　小健扭了扭身子红着脸重复道：“董事长，唐经理来了，想见您。”

　　“请他进来。”高大雷看着赵小健：“通知你干妈过来一趟。”

　　“董事长，这是工作单位，不是你家炕头，请您重说。”小健笑眯眯的，李珊珊也“噗哧”笑出了声，赶紧拽着小健走出办公室。

　　高大雷追着他们的背影说：“小兔崽子，当着李秘书的面和我没大没小是吧？”

　　昂子比十年前更胖了，两腮旁边的肉疙嗒戳在衣领上，随着走路的震动一颤一颤，肚子像灌满了水的气球，从敞开的西服中挺出来，把衬衫撑得紧紧的，要是没有皮带从下面兜着，真会让人担心那里的东西会突然撑破衣扣从里面坠落地下。

　　“董事长，我回来了。”唐子昂点着头走进大板台跟前，等着高大雷“赐座”。

　　高大雷没有马上让他坐下，而是把身子仰在大板椅里，抬着眼睛问：“昨天我等了你一晚上，怎不跟我联系？”

　　“别提了，办事的时候我媳妇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说闺女病了，我一看时间也不早了，就没回来，下次注意，下次注意。”唐子昂堆着一脸的笑容，鼻尖上冒出了汗。

　　高大雷摆摆手：“唐经理，我知道你没跟我说实话，其实昨晚你根本就没在家。我一直强调当天的工作决不能拖到第二天，我只是想提醒你，你违纪了。”

　　唐子昂脸红了又白了：“高董，您可真是火眼金星，您是不是雇私人侦探了？”

　　“还用侦探？带带拉拉也认识你几十年了，不管怎么样，你有一个大优点，就是不会撒谎。”

　　“哎哟，多谢高董夸奖。”唐子昂举手作揖。

　　高大雷做了一个推手姿势：“别谢，我是说你不会撒谎。可没说你不敢撒谎，你太挂相，只要是瞎话，一看你眼珠子就能看出来。”

　　“我眼珠子什么样？”唐子昂有些不明白。

　　“咱俩都是公安出身”高大雷指指对面的沙发，示意昂子坐下后，说：“真不知道你当初是怎么审案子的，心里素质这么差。”

　　“我心里素质差？”唐子昂挑起大拇哥说：“想当初审问的时候，什么样的我没见过。横的甭说，就那些个忪的，给我磕头脑袋瓜恨不得磕裂了的、绝食六七天不吃饭的，多了去了，我连眼皮都不带眨的。”

　　“你现在说的是实话，眼珠子一点没晃，你会欺负老实人。”

　　“您就别揭我短了，文革后我可没少做检查，再说也没少检举坏人呀！”唐子昂嘿嘿的笑着。

　　高大雷端给昂子一杯水说：“行了，前两天给栓子找的那个保姆怎么样了？”

　　昂子摊开两手说：“要不怎没跟你汇报呢，人家不干。”

　　“怎么谈的？”高大雷问。

　　“就按那天您画的道道，二十四小时全天候伺候，白天陪着上班，晚上陪着睡觉……”

　　“胡说，我是这么交代的吗？”高大雷指指昂子的脑袋。

　　“我这不充分理解您的指示吗？这么好的事她们还想怎么着？”昂子缩脖笑了一下：“人家栓子还没害怕呢！”

　　“栓子害怕什么？”

　　昂子故作惊讶状：“害怕什么？栓子现在可是一点反抗能力也没有，这深更半夜的万一哪个保姆起了淫心，还不把咱栓子……嘻嘻。”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高大雷摆摆手：“这样吧，干脆给他找一个老婆，腿脚利索的，肯照顾栓子的，一个月补贴一百块钱。”

　　“一百？”昂子张大了嘴巴：“我每天鞍前马后的您才给我多少钱？现在保姆的行情是每月五十，您给的这比逛窑子还贵。”

　　“不平衡你也让车撞了。”高大雷用手指点点桌子：“就这么定了，告诉你，不许和常虹说。”

　　昂子还想说什么，常虹正好推门进来。

　　“什么事？小健让我必须十分钟内赶到。”常虹还和原来一样，风风火火地一屁股坐在沙发里。转过头看了昂子一眼：“干嘛呢，让霜打啦？”

　　“没事，碰个头。”高大雷连忙接过话茬问：“司令怎么样？有俩星期没见他了。”

　　常虹一拍大腿说：“长能耐了，说自己能走道了，去了安徽老家安顿了一下他父母的墓地，今天回来，一会我去机场接。”

　　大雷点点头：“是得多活动，他写的书进展怎样？”

　　“好像快完了吧？你猜里面的主角是谁？”常虹笑了，很天真也很开心：“是你高董高大雷”。

　　高大雷摇摇头：“他干嘛偏偏写一个失败者？”

　　“您可不失败，您还想怎么成功呀？”唐子昂想溜须，但找不出什么新鲜词。

　　高大雷打断了他的话说：“行，不说了，唐经理，你把昨晚和天意房地产公司徐副总谈的情况，和我们俩说说吧？”

　　“您真的都知道？”昂子惊得一下站了起来。

　　“你就说吧，谈的怎么样？”大雷催促着。

　　“小雨、小雨说他们还没做最后决定。”唐子昂有些吞吞吐吐。

　　“望京那块地是小雨他们的？她什么时候回来的？”常虹惊喜的问。

　　高大雷纹丝不动：“唐经理，我可给了你一天的时间，这么一句话就给你打发回来啦？昨晚你们在‘聚满楼’包间可坐了两个多小时。”

　　“工作的事真就说了这么多，尽扯妈闲篇了。”

　　“常虹，听见了吧，望京即将开发成为亚洲最大的居民小区。这次徐小雨回来了，就是开发望京Q区的开发商副总，她们有一块地暂时闲置不动，正在建家具建材城。据我了解至少可以干到十年以上，所以我想拿过来，前期他们对外一直说是自己经营，可我判断，他们一定会整体招租。”高大雷把目光停在常虹脸上：“唐经理没有能力做这项工作，所以我想让你出马。”

　　“哎呀，您简直诸葛孔明呀，都是听谁说的？”唐子昂把嘴嘬得“吱吱”响：“不过小雨真是说他们还没做最后决定，万一人家要是变了呢？”

　　“所以这是紧锣密鼓的事，得促使他们赶紧下决心。”高大雷拿起一支笔，边说边在纸上画着：“我已经替他们算过了，去年地皮这个价，今年这个价，每年都在飞涨，他们决舍不得转让。要是想卖也就不会在上面建房子了，如果闲置着等于每天就要扔这个数，谁都舍不得。可目前他们鞭长莫及，自己又没有精力和能力经营，现在不是我们求她，而是她在急着找合作伙伴，要不然总部也不会把她派到北京来。”

　　常虹点点头，扭头问昂子：“一晃快十年没见了吧，小雨怎么样？”

　　“倒没太大变化，挺有气质的。”昂子偷眼看了看大雷。

　　常虹也同时看了大雷一眼说：“大雷，这么大个事，我觉得是不是你应该亲自和她见个面？”

　　“她肯定不愿意见我，去了倒会把事情弄砸。”高大雷摆手笑笑，但脸上的表情却极为不自然。

　　昂子还想说什么，常虹拦住了他，一切都不用说了，大雷的表情绝瞒不住她常虹的眼睛，他表面平静其实心在翻腾。他表面在谈买卖其实内心在谈小雨，他表面说是不见小雨其实是不敢面对小雨。

　　常虹站起来，她知道自己的使命是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