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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雨交加(二)
小雨离家八年了,回来后却住进了宾馆。建设家具城的前期准备工作已经完成,施工队正在进入,如果不出意外,三个月之后就可以交付使用了。 她这次来确实是来寻求合作伙伴的。这么好的项目,这么好的机会,她第一个想到的自然是高大雷。八年没见面了,但她对高大雷的了解并不比其他人少。每周往家通一次电话,于凤兰没少在她耳边唠叨,向她汇报大雷的一切情况,小雨不吱声,却把每一个字都听了进去。闲暇时她就反复的回味,但有两件事让她一直不解,一是在栓子受伤这件事上,大雷为什么如此包庇常虹,二是大雷为什么会把昂子和栓子这两个死对头拢在自己身边。 “小雨、徐小雨——”敲门声伴着叫声打破了宾馆楼道的宁静。 声音有点熟,但小雨还是一时没有听出谁的声音。她把耳朵靠近门边听了听,才低声问:“那位?” “连我都听不出来啦?常虹。”门外常虹的声音还是那样爽朗。 门开了,柔弱的灯光照耀着双方的身后,俩人同时瞪大眼睛看着对面黑黑的身影。还是常虹动作快,她张开双臂一把抱住穿着睡袍的小雨:“来,小雨,抱一下,想死我们了。” 小雨也注意到了这句话的细节,常虹说得是“想死我们了。” 两人相拥着走进屋里,不等小雨动手,常虹左右开工,打开屋里所有的壁灯、台灯和落地灯:“来,让我好好看看。” 小雨倒像个客人,安静地靠在电视柜上。看来她是刚刚洗过澡,脸颊通红,额头和鬓角还低垂着点点的水滴。没有梳理的头发,翻卷着湿漉漉的大波浪铺散在肩头,把淡粉色的睡袍衬托得更加干净和轻柔。睡袍松松垮垮地携裹在身上,交叉在胸前的领花像待放的嫩芽从肌肤中探出,睡袍的两片松松重叠着,腰带的两端松松挽绕着,精巧的两脚松松交叉着。 “哎哟,小雨,还是这么漂亮。”常虹看呆了,由衷地赞叹起来。 小雨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别取笑了,老太太了。” “你要是老太太,我还不成老妖精了。”常虹拉小雨一块坐下:“小雨你可真够可以的,这么多年愣不跟我们联系。大雷得罪你了,咱姐们儿可没得罪你吧?” 小雨叹了口气说:“还是先谈正事吧,你是为建材城的事来的吧?咱们干脆点,昨晚昂子走后我就请示了我们董事长和总经理”她从枕头下抽出一个本夹:“这是全部材料,你们回去商量吧,一周后给我答复。” 常虹没想到小雨会这么直接,这使她有些措手不及。她接过文件愣愣地停了一会儿,才干干的笑了一下,说:“徐总,您这是轰我呢吧?咱可十来年没见了,就没想让我在这住一宿?” “我的处事原则是公私分明,先公后私,可没轰你的意思。”小雨脸上露着奇异的表情,让常虹看不出什么意思。 “小雨,我可是藏不起掖不住的人”常虹认起真来:“我看着你怎么和以前不一样了似的?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呀?” “咱们谈合作是双方受益的事情,我也是公事公办。”小雨依然是平平淡淡的语气。 常虹站起来坐到床上,和小雨面对面:“小雨,你以为我就是来谈买卖的么?那用我来吗?我是拿这个当借口,知道吗?我知道一个人远离家乡,远离亲人的滋味,这个滋味我尝过。你一句话没说就走了,八年呀,不和我们联系,不和高大雷联系,我们到底怎么你了?大雷到底怎么你了?我今儿个就是想来问问。” 小雨不说话,她站起来倒了两杯水,自己端一杯轻轻的喝起来。 “告诉你实话”常虹接着说:“不但我糊涂了,大雷也糊涂了。你知道大雷多么想见你吗?可他却不来,我看出来了,他是害怕,怕你让他下不来台。” “他怕我?他说他怕我吗?”小雨冷笑了一声。 “这是真的,大雷确实伤害了你很多次。但你察没察觉,他只对你一个人是这样子,只有最亲近的人才会这样呀!”常虹争辩着。 “谁都看他挺高尚的,可在我看来他最自私。他对一些人的高尚必定要建立在对另一些人的伤害上,我为什么让他觉得我是绊脚石、是累赘呢?我成全他。”小雨说话声越来越小,以至于最后一句常虹都没有听清。 “大雷可没这么想你,这些年他一直在找你”常虹摸着小雨的手:“小雨,你应该知道大雷的脾气,他心里想,嘴上就是不说。” 小雨把手从常虹手中抽出来,又冷笑一下:“他想找我会找不着?谁信!请麻烦你回去转告他,就让他继续找不着吧。我过的很好,到了这个年龄,已经没有任何想法了。” “小雨”常虹重新抓住小雨的手,拍着、拽着:“你们俩怎么都这么犟呢?我替大雷承认,他确确实实对不住你。可你想没想,在那个年代,没有权、没有钱、只有一把子力气的平头百姓,一旦泛起良心、同情心来,他能怎么办?”常虹抬起头,目光像是穿透了墙体遥望着星空,喃喃的述说: “就说韩立春吧,我想她当时可能确实爱上大雷了,因为她从来没有见过高大雷这样的男人。在她眼中,高大雷是那么不一般,敢做那么多别人不敢干的事情,能干那么多别人不能干的事情。她被打成反革命时,才才十六岁,就像一片小树叶,被扔在激流中翻腾。这时她撞上了高大雷,高大雷成为她可以依靠的树干,成为她可以阻挡洪流的大堤,成为她的活下去的精神支柱。” “高大雷给你讲过陈晋环这个人吧?”常虹接着说:“陈晋环是当地一地痞流氓,扬言要霸占韩立春,你知道吗,这个消息对于在政治上已被判为死刑的韩立春来说,无疑等于又宣判了她肉体上的死刑,老百姓没人敢管,领导也躲得远远的,能看着这么一个柔弱的姑娘去死吗?高大雷是唯一敢于挑战陈晋环的人,又是陈晋环唯一畏惧的人,于是他抢先宣布要和韩立春结婚。韩立春是得救了,可谁也没有想到,这个举动只是暂时地延缓了一段她的生命,她最后还是死了。” 小雨也觉得这个结果太残酷了,她想了一下说:“保护韩立春我没有异议,但我觉得既然陈晋环怕他,他并不一定非要采取这种方式嘛,这样做的结果给韩立春的压力不是更大吗?” “这确实给韩立春造成很大压力,这也是高大雷没有想到的。压力就在于韩立春一方面不想连累高大雷,一方面她把高大雷看成了另一个世界的人,她认为自己根本配不上他。”常虹凝聚着眼神分析道:“可这时的高大雷已没有了选择,因为不取得合法的身份,他就不可能保护住韩立春。” 说完这话,常虹勉强地笑了一下,以缓和过于严肃的气氛,语气肯定的说:“其实高大雷还真受女青年们的喜欢,我当时还吃过韩立春的醋呢。但我敢向你保证高大雷当时就是想救韩立春。” “那你们都回来后,他为什么还不回来?”小雨还想知道的更详细一些。 常虹说:“要不说他一根筋呢。你还不知道,什么责任他都愿意往自己身上揽,赵宝胜的死让他内疚,韩立春的死他也认为是自己的责任,他一直是背着沉重的十字架在那里熬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