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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寒霜(三)
医院真的不给看,听说是劳改队的病人,医生连值班室的门都不给开。刘书勋躺在过道的椅子上,喘息的声音像是拉风箱。高大雷又想起了父亲,他隐隐感到爸爸现在可能也正躺在哪家医院的楼道里,忍受被人抛弃的羞辱,他“腾腾”几步走到值班室门前,高声叫着: “大夫,麻烦你给看看,明早一定把条子送来。” 屋里没有一丝声响。 “大夫,如果病人出了问题,你可得负责任。” 屋里依然没有声音。 “你到底开不开门?”高大雷几乎喊了起来。 屋里传出床铺的吱扭声,那是屋里的大夫在重重的翻身。随后传出一声比大雷的声音高出两倍的回应:“滚蛋!” 压抑了许久的心火“突”地窜上脑顶,一股愤怒涌上心口,大雷几乎没有后退,抬脚踹去,木门一声惨叫,稀里哗啦地倒在地上。屋里传出一声尖利的叫声,是女人的尖叫。 手电筒的光柱下,床上蜷缩着一男一女两个人。 高大雷没有退缩,一把把赤身裸体的医生从被窝里拽了出来。彭树义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借着手电的余光,把脑袋凑到医生胸前,上下打量了一下,把手里的纸条向上一递,噗哧笑了:“我说乔大夫,怎么还光着大屁溜呢?” “大夫救人心切呗!煞啊煞。”屈学利学着冯友清的声调。 中午,高大雷带着朱庆生派来的木匠到医院修门时,刘书勋已被接出了院。他风风火火地赶回劳改队。屈学利把他拉到墙角悄悄告诉他说因昨晚的事,老彭被叫到保卫股去了。 “不是批条了吗?”高大雷奇怪地问。 “批什么批?是老彭自己批的。” “他自己写的?” “可不?老彭说了,“玻璃花”那手字跟屎壳郎爬的一样,写得越赖就越像,结果今天早上医院跑保卫股一告状,露馅了。” “老刘还发烧呢,怎么给接出来了?” “没办法,冯友清都亲自来电话了,说不能让老刘逃离监督。” “这不是想要老刘的命吗?” “你放心,在劳改队这一亩三分地,老彭说了算。”屈学利冲大雷挤挤眼。 高大雷很快就领会了屈学利话的意思。彭树义回来后什么也没说,他瞪着眼派高大雷留在劳改队看着刘书勋“整理内务” ,自己和几个看守押着“坏人”出了工。 马号里静悄悄的,刘书勋似乎很久没享受这样的安逸了。这一觉他睡得很沉,突然醒来后竟一下子糊涂了。透过落炕的窗子,他看到了正劈柈子的高大雷,阳光下,年轻人的身体像弹簧一样弓下去绷起来,绷起来又弓下去。他突然想起自己病了,彭树义让他整理内务,按规定这劈柈子的活应该是他的,但周身的疼痛和无力使他如论如何也爬不起来。他干脆躺好,听着斧头撞击木头的声响,脑袋又昏昏沉沉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