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懵懂童年(三)

  高阔山当上了华光织染厂的副厂长,一下子就成了大忙人。原来上下班徐大光和他是同出同归,现在竟连高阔山的影都见不到;原来街坊邻居口口声声“大光”、“阔山”的叫,可现在还是叫他大光,而阔山的称呼却成了“高厂长”;原来妻子于凤兰对他是尊尊敬敬、知冷知热,现在在他耳边不停地“瞧人家高厂长长、看人家高厂长短”的唠叨起没完。

  徐大光心里实在不平衡。

  徐大光是厂子的锅炉工,每天都要钻到锅炉底下的地沟里捅炉灰渣子。那通红的炉灰从炉篦子上“呼呼”而降的时候,骨骼与肌肉间的水分迅速沸腾,肌肉与脸皮撕裂开来,每当这时徐大光就感到自己就像炉膛里的烤白薯。

  这时他从地沟里钻出来,边用帽子抽打着身上的灰,边吐着吐沫:“呸呸,这他妈哪是人干的活。”老王头跟在后面喘着粗气:“你老是说你是阔山的革命领路人,让他赶紧把锅炉房改了呀?要不以后我们不叫你大光了,就叫你大吹,徐大吹。”徐大光用手挡住了老王头的手:“这还不小菜一碟,阔山在你们面前是厂长,在我面前那就是小学生,我这就找他去”。他把脑袋伸向老王头,地四下看看,神秘地说:“我为大家请愿,不过你们是不是也得给我一交代?阔山这一走咱锅炉房要选新班长,你回去撺掇撺掇,到时可都得投我票。”老王头一摆手:“连厂长都听你的,咱更没的说了。”

  徐大光是边敲边推门,看高阔山没有理他的意思,他臊不搭地自己从桌上拿起烟盒,熟练地抖出一支,一甩屁股坐在办公桌上,往高阔山正写写画画的地方吐了口烟圈,烟雾撞击在纸上慢慢散开,高阔山扇了扇用埋怨的口气说:“干嘛呢,没椅子呀?有话快说。”

  徐大光往地上弹了下烟灰,神神密密地向屋门张望了一下,说:“听说锅炉房要补缺班长,阔山,你看我怎么样?”

  “民主选举,问大伙儿去。”高阔山厌倦地摆摆手。

  徐大光眨巴着眼睛:“你给我们主任递句话,谁敢不给你高阔山面子?”

  高阔山摆摆手:“还想当班长?你能管好你自己就谢天谢地了。”

  “什么意思?”徐大光问。

  “你们主任今儿个是不是派你买手套去了?”高阔山眼睛直直地瞪着他。

  徐大光脸红了,但他依然把脖子一横问:“怎么了?”

  高阔山从抽屉里拿出徐大光填写的报销单,往桌上一摔:“怎么了?你可丢死人了,汽车票上还带着脚印呢,说,在哪儿捡的?”

  “哎呦,我可知道窦娥是怎么死的了。”徐大光把脸调整成哭丧相。

  “你冤?你看看是哪儿的发票?门口劳保用品商店买的,你干嘛说是王府井买的?就三毛二的车票,值当吗?这一条就能定你个贪污。”

  徐大光知道瞒不住了,赶紧摆出一副可怜相:“哎呦!阔山,我错了,你就让我这一次吧,我保证以后当牛做马的听你话”。

  高阔山即不说原谅,也不说不原谅,他把徐大光推向门口走,就在要关上房门的一刻又说:“你可听好了,以后在厂里不许再叫我名字,知道不?”

  “叫什么?”徐大光没听明白。

  “你说呢?”高阔山眼里发出咄咄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