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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寒霜(五)
这回王小兵的牛可吹大了,他说他爸爸解放前曾救过一个地下党,结果现在这个人当了什么大领导。这消息不知怎么,三传两传就到了团部,变成了基建连有一个叫王小兵的北京知青,父亲是高干,在国家各领导机关那是平趟。 当朱庆生通知王小兵下午到保卫股去一趟的时候,栓子一下掉进了云雾之中。他们家族的祖宗八代,接触最大的官就数大雷他爸了,要说往领导集中的机关大门里进,腿肚子都不知冲哪儿。心里正发毛,高大雷来了,他一下蹦起来,冲着一块聊天的几个人一挑大拇指: “瞧,咱没吹牛吧?这不高大雷来了?专门看哥们儿我来了。” 高大雷坐到一摞砖上,看了看懒懒散散、边干活边聊天的栓子说:“又说我什么呢?” “我说咱俩是生死哥们,他们说我吹牛。” “本来就是吹牛,要不是一天仨电话催命,我才没功夫理你呢。”高大雷白了他一眼。 “哎,那事给我打听了没有?”栓子低声问。 “打听了这回你可真要抖起来了!”高大雷说。 “别拿我当蛐蛐逗了,多大的馅饼能砸在我脑瓜儿上?” “这回就真砸上了。让你给团里弄辆汽车来。” “汽车?让我?”栓子差点坐到地上。 “是让你爸,你爸不是当大领导吗?” “哎呦!这哪跟哪呀,哪孙子瞎说八道?” 栓子把脸上所有的肉都推向上方,一脸无辜的惊讶:“我们一家子六只手连车轱辘都没摸过,这是哪孙子陷害我呀!。” 栓子是想说清楚这码事,可看着刘守一那兴奋的神态,那期待的目光,那语重心长的话语,他怎么也张不开口了。当着一屋子敬佩、恭敬的眼神,他机械地点着头,信誓旦旦地表着态,他第一次体会到被人重视的滋味,第一次感觉到被人推崇的自豪。他怕破坏这个氛围,他怕失去这种感受。生产股长满脸堆着体慰,说这事多么多么难办,如果办成了就立了多大多大的功,就是办不成也可以理解。这些话激发了栓子的仗义和侥幸,他要撞一撞运气,他要抓住这次出头露脸的机会。 出了团部大门的那一刻,他还被激奋的情绪笼罩着,周边来来往往的人没有认识他王小兵的,可等他回来……。他有些牛,要牛上了天。街上的凉风使他一激灵,他刚刚拍着胸脯把事情应下来了,可这会儿心里是虚虚的。他脑子飞速地运转,所有可以启动的关系一一在眼前掠过。他王小兵是有自尊的,如果办不成,那可是比十三连打架那次还丢人的事。 他想到了常虹,常虹的爸爸是部队的高官,这是他可不能放掉的一条线索。 虽然和常虹只有一面之交,虽然常虹那次让他跌了份,但这个女司令的行侠仗义和敢作敢为,尤其是高傲的气质和青春的气息,还是让他久久回味。看得出她和高大雷的关系挺不一般,他猜想看在大雷的面子上,她应该能帮忙的。 他走到办公室门前,听到里面几个女声正唧唧喳喳的聊天。自从王向红做了出纳员,这办公室就成了女知青们的活动站,晚上她们在这里聊天、写信、打电话,每天都要乱到团部的发电机没了动静才回宿舍。 “我最佩服高大雷,瞧人家往台上一冲,毙倒一大片,嘻嘻——”王向红的声音。 “要不下回你替那个韩立春撅着去,让高大雷也救你一回。”一片嘻嘻哈哈的笑声。 “厚脸皮,既然你都想到了,你去替,你去替。”王向红尖声叫着。 “你脸皮薄!那次人家高大雷把木匠找来安了纱窗,你们猜她跟人家说什么?她说是她斗争的结果,是不是?是不是?”一片唧唧喳喳的起哄声。 “哎,你们说咱常司令是不是也看上她高大雷了?愣演了一出美女救英雄,他俩不会煞啊煞吧?” “你们知道什么?”王向红压低声音:“告诉你们个秘密吧,不许外传啊 ”她的声音突然停止了。 “怎么了?怎么了?”七嘴八舌的追问。 “要知后事如何,且等我上趟茅房回来再说,嘻嘻嘻……” 办公室的门“哐”地被推开,灯光一下铺在栓子身上,把正往外跑的王向红吓了一跳,她“妈呀”一声摔上了门。女青年们看着脸色煞白的王向红问:“怎么啦?” “门口,门口……” 一个胆大的趴在窗前看了看,黑黑的没有一丝动静,她悄悄的把门推开望了望:“没什么呀?连个鬼影也没有。” “我明明看见了嘛。” 王向红疑惑地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听,真的没有声响,她轻轻拽开门把脑袋从门缝中探出去:“哇”她大叫一声险些坐在地上。 门外的黑影正是栓子。王向红的第一次惊叫把他吓得转身就跑,但他立即又冷静下来,白天办公室里人多,他就更没机会打电话了,想到这他返回门前,正碰上王向红第二次开门,一声惨叫,把他吓了个魂飞胆破。 要不是王向红最后吐口饶了他,要不是栓子“姐姐们、姐姐们”一个劲儿地叫,一帮女知青差点把连长指导员叫来,告他个耍流氓,还是王向红说的对,那样的话,以后晚上谁也别想到办公室来了。 栓子直等到把大家都耗走了,才开始打电话,可九连值班的就是不给找常虹。 撂下电话,栓子千叮咛万嘱咐的让王向红不要把他打电话的事说出去,晃动的烛光下,他们聊了好长时间。他说他和高大雷儿时的趣闻,讲高大雷学校里的趣事,谈高大雷的爸爸妈妈,聊高大雷对他的信任,总之,王向红爱听什么他就讲什么,但在介绍夸奖高大雷的同时,他一直没忘把自己对高大雷以至于高大雷一家的支持、帮助表述得清晰、透彻。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王向红的大眼睛,他看出了她的陶醉。他甚至回去后躺在被窝里,还反复琢磨王向红那敬慕的眼神,到底是为高大雷流淌的,还是送给他王小兵的。就在聊天的那一刻,他决心就是求爷爷告奶奶,也要把汽车的事办成,为了自己的尊严,也为了王向红那敬慕的眼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