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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寒霜(六)

  冬天过早地显现出它的本色,仅仅几天功夫,大地、丘陵、山林都披上了白色,全团水利大会战就在这山与林之间拉开了序幕。

  各连抽调出的知青汇集成一支庞大的队伍,开上了荒野,一条绵绵数十里的战线在北国冰天雪地中拉开。那淡淡云雾是伙房冒出的炊烟;那座座帐篷是知青们临时的家园;那划破皑皑白雪直通山边尽头的黑色是即将修建水利的标记,远处的山林、近处的大地,除了雪与树涂抹的黑与白,天地间来来往往穿梭的还有一点点黄色,那是知青们的军衣。

  在这黄斑点点之中,偶尔也掺杂星许异色,那就是劳改队。劳改队比大部队早来了一个月,帐篷就建在山脚下最偏僻的地方,与知青们的帐篷相隔二百多米,韩立春白天到劳改队干活,夜间就到距离最近的九连女知青帐篷里住。常虹已是九连副指导员,代管韩立春的任务就交给了她,这个安排是彭树义主动找常虹商量的,这使高大雷和常虹都十分高兴。

  韩立春穿着一件肥肥大大的衣服,显得更加瘦小伶弱,肩上的扁担压成了月牙,两个装满冻土的土篮子磕磕绊绊地拖蹭着地面,使那本来就站立不稳的身子更加晃动起来。

  陈晋环双手捂着铁锨把儿,把下巴柱在上面,眯眯地看着扭来扭去的韩立春,他想看看韩立春挑着几乎跟她一样高的担子,到底怎么爬上高高的堤坝。那两土篮子土是他装的,他故意装得满满的,完事还踹上几脚,再添上几块冻土疙瘩,这一切都不为别的,就因为他摸了一下她的脸蛋,她瞪了他一眼。

  突然,韩立春摔倒了。她是上坡时土篮子撞到地上的土块被晃倒的,不等她爬起来,陈晋环的大嗓门就响起来:“妈的,咋把土倒那儿?挑顶上去。”

  张建走到陈晋环跟前,把篮子扔到地上:“可劲给我装,能装多少装多少,给她少装点。”

  陈晋环斜眼睖了张建一眼说:“行呀,还挺怜香惜玉的,我就给你装。”他精雕细作般地装着,尽量让土块之间没有一点点缝隙,篮子装平了,他又把冻土块小心奕奕地摆在筐沿周围,直到实在装不进去了,他才傲慢的摆了下手。

  张建知道陈晋环在存心报复,他咬牙挺腰站起身,先掂了一下,然后才说:“还是太轻,要是整俩大筐就舒服了。”

  张建的公然叫板,使陈晋环心中的火顿时撞向脑门。

  当张建回来和韩立春错肩时,看到韩立春挑着的土篮中依然呲牙咧嘴,他拽住韩立春把挑子放到地下,随脚踢掉两块冻土。

  “老师,我挑得动。”韩立春抬眼向陈晋环方向瞟了一眼。

  陈晋环果然一直在盯着,他三步两步窜到张建跟前,鼻尖对鼻尖挥舞着拳头大吼道:

  “你他妈给我装上,装上。”

  “我已经替她挑了,你想咋地?”张建并不大声,甚至连眼皮都没抬。

  这种傲慢的神态激怒着陈晋环,他把拳头攥得叭叭响,胸脯直挺到张建肩上:“我他妈装多少,你就给我挑多少。”

  躲在土坝下避风的屈学利和白保弛听到喊声站起来:“干什么?干什么呐?”

  陈晋环退后一步,两手摊开,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他们破坏生产。”

  陈晋环的眼屎后面透着红红的血丝,让大家一下子想起了他打狗的事儿。那次杨德胜家的狗不知怎么跑到了马号,正在井台洗脸的陈晋环一脚给踹进井里,狗掉进二十多米深的井里楞是没死,陈晋环把井绳系在腰上,让人给他续下去,硬是在水里往垂死挣扎的狗身上连捅十几刀。

  屈学利从避风的土堆后面站起来,把脖子向上一台一台的:“张建,老实点,接着干吧。”

  “那不行” 陈晋环把两臂一张,一副得理不让人的架势:“屈看守,我们这可不是打私架,他这是破坏抓革命促生产,不能就这么完了。”

  白保弛向下走了两步:“我说张建,你也真是,把篮子装满,告诉你,再往外倒,今晚上我可罚你加班。”

  “你们怎么也得让张建说两句吧?”刘书勋挑着担子走过来,他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他决不相信张建会偷懒。

  陈晋环抬起手几乎把手指按在刘书勋的鼻尖上:“给我滚一边去,有权的时候偏向这帮牛鬼蛇神,现在你算个屁?走资派,比我还坏的坏蛋头儿,这没你说话的份”。

  “你、你……”刘书勋气得两手抖着。

  韩立春一直没有吱声,她现在没什么可怕的,只是实在懒得和流氓打交道。夏收割麦子的时候,她和陈晋环挨着,陈晋环割的快,中途接了她一段,当她赶上去时,陈晋环看看远处的人,嬉皮笑脸地对她说:“好妹子,半夜你要是不插屋门,我天天帮你干活,咋样?”。她也是一声没吱,扭身躲开了,气得陈晋环直翻白眼。这会儿她拉着刘书勋和张建的胳膊说:“刘场长、张老师,啥都别说了,咱干活吧。”

  张建有些气恼的甩掉韩立春的胳膊,弯腰捡起地上的扁担,提高了声音:

  “干,我倒要看看这人最后是能累死还是能坏死。”

  “你他妈敢骂人?”陈晋环上前抓住张建的后脖领,用力往后一带,张建仰面朝天地摔倒在一块梆硬的冻土块上,“哎呦”叫了一声。

  大家都被吓了一跳,屈学利扭头看着倒在地上呲着牙的张建说:“你也是,嘴欠什么?快起来。”

  陈晋环还要踹地上的张建,突然他感到后脖领子被人抓住,刚骂了一句“操你妈的”,就被土块绊了一下,险些坐在地上。

  他回头一看是高大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