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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冬岁月(四)
高大雷被彭树义从堤坝上叫下来,他先像摗炉子一样地咳了一气,然后狠狠地往地上吐了五六口痰,才露出苦苦的笑脸,高大雷很奇怪,彭树义平时是很少笑的。 “今晚我让食堂给咱加一个菜,大伙会个餐。”厚厚的烟酒嗓音。 高大雷莫名其妙地瞪着眼。 “咳,保卫股通知了,今儿个你解放。”他舌头打了个喯儿:“咳,我也留不住你啦。” “让我上哪?”高大雷坚信自己什么事也没有,早晚要恢复他的工作,但对要调他离开劳改队却毫无思想准备。他想留在这里,他要留在这里,哪怕让他当劳改犯,他也不想离开,到底是为了什么他没细想。 彭树义糊涂了:“你愿意在这旮呆着?” “队长,您就那么想让我走?”高大雷用眼睛扫了一眼工地,大家都在往这边看,他一眼就看见了韩立春,她也正朝这边望,甚至停止了手中的活。 “谁愿意让你走谁是他妈的这个。”彭树义用手做了个王八的手势。 高大雷相信彭树义的话,既然队长并不愿意让他离开,那就一定是冯友清和保卫股了。 彭树义看着高大雷疑惑的目光问:“你说为啥不愿离开这驴马烂子的是非之地?” 高大雷低下头,怎么说呢?他脑子里马上闪现出爸爸妈妈的影子,他不希望他们遇到屈学利、白保弛这样的看守,他又想到了韩立春,他不放心把她留在陈晋环这样的狼嘴旁边。 彭树义先笑了,笑得把痰都逗了出来:“咳咳,咳,咋不吱声了?咳咳,别真跟他们说的一样,咳咳咳,为了小韩吧?咳咳。” “什么小韩?”高大雷被笑蒙了。 “咳咳咳……你看谁来了?” 常虹来了,远远的从九连工地一溜走来。见到常虹,高大雷不知为什么鼻子有些酸,直想掉眼泪。常虹也似乎看出了大雷的尴尬,故意把目光甩向遥远的巴地嘎山: “找你谈了?” “刚谈完。”高大雷顿了一下:“咳,无所谓,在哪都一样。” 常虹坐在土坎上,示意大雷坐下后,问:“真是这么想的?”她低头撇眼挑了高大雷一下又说:“说实在的,走就走吧,你干不了这个。” “我怎么干不了?还没有人说我不称职呢。” “称职不称职不是你说了算” 常虹用手指了指干活的劳改们说:“也不是这些个人说了算,你知道你干的是什么工作吗?是看守,是无产阶级专政的工具。”说到这常虹摇了摇头:“你永远不可能达到他们的要求。” 高大雷站起来,甩着手急急地皱着眉头:“可这些人不都是坏人,我都了解了。” “我早就知道,你爸你妈谁是坏人?但谁又救得了他们呢?听说徐小雨在帮助你妈,但她能改变你妈的命运吗?都是一个道理,你手再大也捂不过天。” 高大雷无法反驳常虹的意见,他就像小弟弟看着大姐姐。嘟嘟囔囔地说:“可起码眼前的事还是应该管的吧?” 常虹也像个大姐姐:“你还不开壳,眼前的事你都管不了,比如开批斗大会,让你亲自押着他们去会场,你有没有办法制止?会上让他们低头认罪,你怎么办?下面喊打倒他们的口号,你又怎么办?你懂没懂?真急死我了。” 说到这常虹突然推了大雷一把说:“哎,你刚才不是说你无所谓吗?” “说是这么说。” “主要是放不下小韩吧?” “哪个小韩?” “韩立春呗!”常虹笑嘻嘻的盯着高大雷。 高大雷的目光一下子甩向了韩立春,韩立春正愣愣地看着他,他明白了,原来刚才彭树义指的小韩就是她,原来私下里别人都叫她小韩。 不知为什么,高大雷脸红了。大家都知道他北京有一个要好的女同学,不管别人怎么说,他脸没红过。前些日子大家都传说他和常虹好上了,他没心跳过。可今天提到了韩立春,他的脸就突然热了,心就突然蹦了。是呀,韩立春太渺小、太柔弱了,以至于他无论如何也放她不下,就是想看着她,保护着她,哪怕还像前几天一样不给他自由。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右手举过头顶用力摆着:“瞎说,瞎说,谁这么瞎说,我们连话都没说过。” 常虹笑了:“瞧你急的,不逗你了,给你带来了一个好消息,郑团长已布置给保卫股了,让你继续在劳改队。” “真的?” “是你们老彭和保卫股打的,说让你走,他也不干了,团长纠正了保卫股的命令,我怕你沉不住气再惹出点事来,先给你透透消息,可千万装着不知道啊。” “太谢谢郑团长了。噢,也太谢谢你了。” 常虹严肃起来:“团长想和你亲自谈谈,可不太方便,因为已经有人向师里反映说团长右倾了,所以我就全权代表了。团长是个好人,可有些话他还不如我们下边人好说,以后干事可千万处处留意,都睁大眼睛盯着你呢。” “你现在可真够通天的,团里、师里的消息都知道。”高大雷有些疑惑。 常虹神秘的笑了,她眨眨好看的大眼睛说:“噢,还有好消息还没告诉你呢,我和你们司令联系上了。” “臧司令?他在哪?” “就在咱们师政治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