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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冬岁月(十二)

  这回高大雷可算跑不了了,一回到团里就被关押起来。

  常虹给王小兵打电话了解了一下情况,觉得问题严重,决定再闯一次团部,当然这次得找冯友清。

  还是那间办公室,还是那个布局,还是那些摆设,还是坐在上次坐的椅子上,还是一脸的朝霞,一身的青春。所不同的是,当初坐在对面写字台后面的是郑九成,现在却是冯友清。

  冯友清一改上几次拘谨和不自信的状态,他双手按着桌子,目光直勾勾地围着常虹旋转,就像俯视着千军万马,一把手和二把手的感觉就是不一样。

  看着对面射过来目光,常虹知道,这将是一场心与心的较量。

  高大雷跟她说过,那次去十三连劝架,他在山洼子里就遇到了一只狼。狼在距他二十几米的路中央,把头撮在地上,咧起双唇,发出“胡噜胡噜”的呜咽。他首先看到的是那口冒着白沫的利齿,然后是那对灰色、阴森、残忍、冷酷的目光。高大雷说他攥起拳头,横眉倒立,挑圆双目,瞪着对面的眼睛,一步步向前,向前。狼先是炸起全身的灰毛,后是呲出所有的牙齿,再后来屁股后坐前腿匍匐,作前扑状。但高大雷什么也不看,就瞪着那双眼睛一动不动。终于,对面的那对眼睛向旁边游离了一下,然后目光散了,全身所有可以战斗的神经一下松懈下来。就在走到距离狼四五步远时,就在高大雷即将失去再向前跨进一步的勇气时,野狼突然掉转身子,疯了一样钻进路旁的草丛。

  常虹找了一个最舒服的坐姿,她要做好长时间战斗的准备,一旦战斗打响,她将一动不能再动。她轻轻地清了一下嗓子,然后挑起眼皮,迎上了对面那正舔舐自己的目光。

  “有事吗?常副指导员。”冯友清盼望对面马上会传过一个笑脸,就像上次对郑九成一样,傲傲的又娇娇的。

  “是的。”常虹眼珠一动没动,和上次大不一样。

  “讲。”冯友清眯了下眼,遮盖住所有的污浊,只留下黑眼球中心的一点点光。

  这就是那狼的眼神吧?常虹沉了一口气:“你是不是应该放掉高大雷,他有错,但没罪。对他的处理方法应该是帮助教育。”

  冯友清注意到了,常虹眼皮一眨没眨。他笑了一下,目光也随之向房顶跳跃了一下。他有些畏惧对面的眼神,就在刚才,他还猜想常虹一定是为高大雷求情的。到时他就会和颜悦色的与她交心,与这样高贵的女人交谈一定是件十分过瘾的事情,他愿意和漂亮的女人打交道。可刚两句话,他就感到了不对,常虹不是来改善关系的,而是在兴师问罪,在向权威挑衅。他有些失望,有些扫兴,他不能容忍,他现在是W团的老大:

  “你再说一遍?煞阿煞,他没罪谁有罪?”冯友清翻开一个小本本:“临战逃跑,煞阿煞?就这一条,要在战场上那就是枪毙的罪过。煞阿煞,你说他犯了多少事了?上次我说到做到给足了你的面子,让他继续在劳改队,没处理他,那次我咋说的?可是最后一次了,这次咋算?没准假就跑?去干啥?煞阿煞?看望死不改悔的大坏蛋,煞阿煞?他第一次冲击大批判会的时候,我就没跟他计较煞啊啥,看看他检查写的那叫一个深刻,结果是假的。他蒙骗了领导,欺骗了革命煞啊煞?这样的人再不管,是我对革命工作的失职,是我对不起领导对我的信任,煞阿煞?是、是……煞阿煞。”一时的激动使他没有想出恰当的词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