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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冬岁月(十三)
常虹耐心听着,她不能惹他,不能激他,她知道他在示权,他要把郑团长在时丢掉的一切威信捞回来,这是一切小人的共同特性。 “冯政委”常虹进门后第一次称呼冯友清的官称,而且没有那个让他十分讨厌的“副”字:“你刚才说高大雷写了深刻的检查?我不信。你说他犯了很多事,我希望调查一下,就说这次高大雷这次跑的事吧,他没请假吗?你就不问问原因?” 冯友清注意到了常虹语气和称呼的变化,他有点得意:“没有什么理由高于‘革命’这个理由的,煞阿煞?” 常虹想摇头,但那样会使目光移动。她干脆依然一动不动的盯着冯友清,声音十分平静:“他妈去世了,你知道吗?别说他母亲的问题没最后定性,就是定性了,作为儿子去看看,也不过分吧?” 冯友清一愣,刘守一可没跟他说这事儿。 常虹的眼睛有点发涩,但她决不去擦:“一拖就是三天,你说这事谁等得了?” 几句对话下来,冯友清的目光就散向了四面八方,他马上稳定了情绪:“就算她母亲死了,但为什么当着我的面不说?什么意思?他自己都感到心虚,怕别人说他阶级立场有问题。” “冯政委,我刚才说了,他妈妈的问题根本没有定性,属于人民内部矛盾。他虽然没跟你说,但刘股长和王小兵知道,是他俩失职,是他们故意在你和高大雷之间制造矛盾。” 冯友清感到了常虹的厉害,软软乎乎的就把矛盾转向了刘守一,不但让高大雷的罪过一下小了许多,而且就是他想处理高大雷,也得对刘守一的做法做出解释。 常虹注意了冯友清的犹豫,她故意停了一下才说:“冯政委,你现在是一团之长,掌握的政策水平应该是咱团最高的。几千名知青千里迢迢地来到这里,很多人是听了你的演讲后被感动而来的,据我所知,高大雷、王小兵都是偷出户口本办的手续,换句话说,他们是投奔着你来的,你不能伤了他们的心,否则,他们闹起来……。” 常虹的话还真有点感人,但冯友清这时不能感动,因为他再傻也听出来了,常虹的话里还透着威胁。他知道知青的事是可以通天的,也领教过知青们的力量。想到这,他站起来走到常虹身边,用手握住常虹坐着的椅背,稍稍弯下腰,小声问:“知青闹起来?咋闹?煞阿煞,还能造无产阶级的反?”他特意把“无产阶级”这几个字加重了语气。 “不是造反,是请愿,高大雷在北京可都是小有名气的学生领袖,上次十三连打架还不是例子?一句“都给我回去!” 几百名知青蔫蔫地全退了,只不过他现在不想玩了,只想踏踏实实当个兵团战士,。” 常虹挑起眼皮,用眼角扫着冯友清:“他要是受了委屈,不用他动腿,师里、军区甚至北京,都有人帮他找人,我这是为您好。” 冯友清终于听到了一个北京人特别愿意说的“您”字,常虹开始尊敬自己了,他真的挺佩服这小姑娘,她竟然会软硬兼施,难怪就连郑九成这样烟火不进的家伙都能对她言听计从。他相信她的能量,更相信她的胆量。他躲避开那双好看又犀利的目光,故作沉思地把食指勾在鼻子上说:“你的意见我可以考虑,煞阿煞,但高大雷到底犯了错误,还像前几次那样迁就太说不过去了,别人不服呀,煞阿煞,如果我冯友清这次再给你一个面子煞阿煞,那也必须调离劳改队煞阿煞,你说,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常虹知道自己胜利了,她收回目光看着地面思考着。然后她大胆的建议:“我同意您的意见,要给我面子就干脆给到底,让他上我们九连吧。” 趁着常虹低头的一瞬间,冯友清狠狠地掏了几眼常虹的脸蛋、领口和胸脯。这确实是他活这么大岁数,感受最新鲜的一个女人。打从当了生产队长的姑爷开始,他一直是步步高升,这么多年早已习惯了人们对他的唯唯诺诺和阿谀奉承,女人们更是。没人敢正眼看他,更别说顶撞教训了,他要是和哪个女人打声招呼,那就是给了她天大的脸。可今天这个小姑娘不但顶了他、教训了他,甚至还威胁了他,奇怪的是他竟然一点没生气。不知怎么回事,他想看着那双黑亮的眼睛,想就这么着和她聊,这样他觉得自己也青春起来,阳光起来: “你想到团部来吗?”冯友清突然冒出一句,这让常虹很是意外。 “别、别多想,我想,煞啊煞,就你的工作能力很适合上层工作。”冯友清急忙补上一句。 不可能不多想,常虹看到对面那对飘忽不定的眼神,里面夹杂着一丝狡诈和一丝不安分,她想了一下问:“我适合在什么部门?”。 “办公室咋样?这可是高半格的部门,主任一职还缺着呢。这样你可以当我的参谋,互相帮助嘛。”冯友清借机大胆地直视常虹,目光里透着亲切。 常虹捕捉到那目光中的一丝饥渴,这是野狼撕咬羊羔前的低吟,是日本鬼子遇到花姑娘时的兴奋,但她依旧大大方方:“那我得问问我男朋友。” “高大雷?”冯友清脱口而出。 “不是”常虹站起身:“你一定认识,咱师政治部的臧世刚。” “臧副主任?噢,认识认识。”冯友清刚刚兴奋起来的情绪顿时一泻千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