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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战友(四)
王小兵这一招让当了多年干部的仇永和大开眼界。早上,王小兵把冯政委的意思交代给他时,他原本有些不情愿,先前对高大雷的嫉恨,随着高大雷坚持木场两个月和勇救刘守一的事情,已经让他有所改变。在来团部的路上,他甚至做好了主动承担事故责任的准备。幸亏王小兵的及时说服他,说这会儿不是讲人情的时候。高大雷不承担责任,那么团的领导、当初批准建电锯班的生产股、负责安全生产的保卫股、作为技术指导的建材连、二十一连负责全面工作的他,都会受到牵连。毕竟是死人了,死的是一名下乡知青,知青问题甚至是能够一直通到中央国务院的。因而,保证广大知青的思想稳定,保证受难家属的平安过渡,保证各级组织的名声信誉,就成为处理这件事的最大原则。当然王小兵也让他放心,只是让高大雷承担一下责任,在处理上绝对不会为难高大雷的。 思想通了,态度就坚定了。看到高大雷的固执,他有些急,甚至有些气,看到王小兵把事情捅了个窟窿。他又松了口气:“是呀,你说、说说,到底咋、咋回事儿。” 高大雷知道自己不解释清楚是不行了。他踏踏实实坐下来,把左腿搭在右腿上,身子向前倾斜,尽量离王小兵近一些:“好,王副股长,你听清楚了,本来我一开始就意识到了赵宝胜有些麻痹大意;本来我完全可以把手再向前一些提前一秒钟抓住或按住木头;本来我知道赵宝胜伤得不轻否则他决不会倒在床上;本来我应该坚持到底让连里派车把赵宝胜送到医院;本来我应该想到在车上应该用担架抬着他而免遭颠簸,但我都没做到。哪个环节都差了一点点,我说‘注意点安全’,他说没事,我就放弃了;我说他的伤很重,卫生员说没事,我又放弃了;我让连里派车,连长说再观察观察,我还是放弃了,他是被耽误了,是活活疼死的,是活活让车颠死的……”他说不下去了,声音又些哽咽。 高大雷终于举报出他仇永和不派车的事,仇永和斜眼看了看王小兵,王小兵低着头咬着钢笔头,好像并没在意高大雷的话。 “大雷,我听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赵宝胜是因自己大意而受了伤,是因卫生员诊断失误给耽搁了,是因仇连长没及时派车给拖延了,是因山路太差让车把病情颠严重了,对吧?这我都信,我能不相信你吗?也当然会向上级如实汇报你刚说的情况的。”王小兵停顿了一下,在纸上重重地画了两条线,眼睛看着询问笔录接着说:“但领导可能会问,大雷,你听我说,我是说如果领导问我,没有一,哪来的二、三、四怎么办?我怎么回答?” “什么二三四?”高大雷没明白什么意思。 “你看啊”,王小兵站起身:“我举个例子,不一定恰当。比如说张三和李四两个人上山采药,看到悬崖下边一米多的地方有一棵大灵芝,李四非要采,张三明明知道太危险,但经不住里李四的坚持,于是张三就拽着李四的手,李四把身子探下悬崖够灵芝。结果这时意外发生了,张三一把没拉住李四,李四掉了下去,他在坠落悬崖的过程中先是被树干碰到了脑袋,后又被山石撞折了腰,最后掉进了滚滚的江水。李四死了,但谁都无法说清他是死在了哪个环节上,树干?山石?还是江水?哪个环节都是致命的,但又都不能肯定。但你想想,是不是有一个环节是板上钉钉的?那就是在张三和李四两双手脱离的那一刻,其实就注定李四已经死了,这就是一,以后不管再撞到了什么,就是二三四,你觉得呢?” 高大雷终于听明白了,王小兵根本不是向他了解情况的。从一开始就在往陷阱里引他,他要为赵宝胜的死找一个垫被的,他要安排一个人心甘情愿的承担起这个天大的责任,这个人就是自己。 王小兵用钢笔若无其事的敲着桌面:“其实也没你多大事儿,你只不过手稍微慢了一点点,话说回来,谁又能想到发生这么严重的后果呢?还是那句话,有我在你别担心,又不是存心的,到哪也甭怕。” 高大雷这回真的流泪了。从昨天到现在,他的眼泪一直浸泡在眼底,始终没让它涌出来,不知为什么这会儿却再也忍受不住,冤枉、气愤、懊恼、委屈、伤感他全然没有了感觉。他只感到羞辱,像鼻孔里钻进了老鼠的大象,像四肢陷落在泥潭里的雄狮,他想一拳砸碎王小兵的脑袋。但他没有,他甚至没有了再看王小兵一眼的兴致,他站起身慢慢地走向门口,口中喃喃:“王副股长,我随叫随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