鸭儿胡同小学要开全校学生家长会，方影跟大雷说她要在有线广播里讲话，不能到大雷班上去，让大雷叫他爸爸来参加，她拍拍大雷的脑袋，笑着说：今儿个晚上你爸出差，现在正在家收拾东西呢，你去把他叫来，让他也关心关心你。

　　大雷高兴极了，他很少在爸爸嘴里听到表扬的话，就是拿回了奖状，爸爸也是只看一眼，然后就严肃地说：不能骄傲，还得努力。得到爸爸的赞许，好像成了他的一个奢望。今天终于有了一次能让爸爸参加他家长会的机会了，他想看看爸爸在亲耳听了老师对他的表扬后，会是什么样子，他更想看看全班同学的家长见到他的厂长爸爸后，会是多么羡慕。

　　他是悄悄迈进街门的，他认为这种事要蔫蔫的，很不经意的，很无所谓的，这样爸爸才会惊喜，然后才会兴冲冲地扛着他跑到学校。

　　家里没人，他奇怪地四下看看，隐隐地听到小雨家好像有低低的声响，他轻轻地走过去，趴在窗上向里张望，透过窗帘的缝隙，他呆住了。屋里的床上，他一直引以为自豪的爸爸正趴在一直疼爱他的于姨身上，四只手臂紧紧地交叉在脖径，两个脑袋在臂窝里上下晃动着，像是老鸽子在喂小鸽子，一声声的呻吟正从那里有节奏地发出……

　　他知道那叫亲嘴。他只见过大人亲小孩儿，而且会“啪啪”地响。在学校，男女生之间说话都会被大家取笑成小流氓，在家里，昂子老想亲小雨、搂小雨，所以一直被他骂成是大流氓。这会儿他懵了，他不明白爸爸为什么要亲于姨，而于姨又为什么让爸爸亲，大人之间怎么也亲嘴呢？爸爸怎么也耍流氓呢？

　　他溜到街门口，觉得自己不能就这样走掉，他弯腰捡起一块碎砖头，闭眼挥臂撇了出去。玻璃的哀号砸在于凤兰的尖叫上，他扭身便跑，把一个正进院门的人撞靠在墙上，他听到身后追来的是徐大光的骂声，但他没有停步，挂着满脸的水，揣着满腹的疑虑跑了。他没回学校，也没找妈妈，揣着对爸爸的极度失望和憎恶，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在银锭桥边，一直把太阳望成月亮。

　　晚上回到家，爸爸出差已经走了，妈妈高兴地对大雷说：“学校批准你跳三年级了，你爸爸今天是不是特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