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进进，快进。”王小兵想动手拉常虹，又不敢。每次从王向红身上滚下来不等气喘韵，他就可以平平静静地说：“你走吧。”因为那充其量只是对一个低俗的宫女。而常虹不同，这是一个贵妃，一个皇后，一个见了就想让他跪拜的女神。

　　“把窗帘打开。”从小就当干部的常虹，说话已习惯了命令的口气。

　　这次王小兵没像上次那样不高兴，反而觉得特别亲切，只有亲近的人才用这样的口气。

　　“你，你没事？就是专门来我这坐坐？”这可是常虹第一次是专程找他聊天的，王小兵不敢相信。

　　“是。”常虹坐在凳子上，四下扫视了一眼：“这屋好像有点变化啊，噢，柜子挪到床前边来了。”

　　“是动了动，进门就是床铺不是不雅观吗？”王小兵站着就像他是客人。

　　“高大雷没事啦？”常虹问这话时好像心不在焉。

　　“我不说了吗，有我在决不能让大雷吃了亏。”王小兵拘谨的坐在常虹的对面：“我说，这几天的事弄得我又累又烦，咱今天不提高大雷的事行不行？”

　　“行呀，你说聊什么？”

　　王小兵抻脖看了看侧着脑袋的常虹，试探的问：“今儿送臧主任走没看见你，你……”

　　“咱今儿个也别提臧世刚行吗？”常虹打断了王小兵的话。

　　王小兵愿意听这样的话，这起码证明了自己的判断，臧世刚和常虹的关系要不就是谣传，要不就是俩人闹了矛盾，这两个结果他都高兴。

　　“不说高大雷，不谈臧世刚，那咱说什么？”王小兵故作为难地思考着，突然他像猛地想起了什么：“哎，要不说说咱们自己？”

　　“咱们有什么好说的？”

　　“有呀”王小兵终于找到了渗入常虹内心的松软地带，他不能错过这个时机：“我说常副指导员，你发觉没有？咱们知青的问题现在可是不少，就我这个股了解的情况看，七连机务排北京知青谢志江等五人偷着进车库烧苞米棒子，把机车烧着了，这你知道吧？八连哈尔滨知青于京庭私自进山套兔子，被猎人下的猎夹夹折了小腿，这也通报了吧？再有我们学校的吴景泰等四人集体逃跑回京，至今两个多月没有音信。最要命的是十六连的郝美和郝丽姐俩不顾团里的三令五申，偷偷下泡子游泳造成双双溺水身亡，还有……”

　　“这我都知道，你想说什么？”常虹又一次打断了王小兵的话。

　　王小兵愣了一下。他现在经常主持开会也经常找人谈话，早已习惯了别人静静地聆听。他没想到常虹会打断他，也只有常虹敢打断他。他干咳了两声：“我想说的是，知青问题这样突出，作为知青干部，咱们应该多做些工作，为领导多分分优。”

　　常虹撇了下嘴：“那是你上层领导和部门的事，我一个基层头头儿只有能力管好我们自己的事，我们九连什么事都没出吧？”

　　“那是，你的能力有目共睹嘛！所以我想说的是你应该挑更重的担子。听说冯政委曾想把你调团部来，你干嘛不来呀？”他看常虹没有要回答的意思，就接着说：“要是来了多好，咱在一起工作，也好有个照应，也可以相互帮助。”

　　“我就愿意在基层干实事，你就没感觉到？机关是个最不需要人动脑子和最埋没人才的地方。”常虹故意挑王小兵的筋。

　　“你这话我可不赞同。”王小兵果然认了真：“我觉得在团部领导的帮助下，我就进步很快。原来我算什么你也了解，不算落后青年也差不多吧？可现在，我可以为团里为领导做很多工作了，怎么也算是独当一面了吧？现在团里知青中，你我的职位最高，可以算是青年的代表人物，咱俩要是联起手来，心往一处想，劲儿往一处使，那得多有份量。”

　　“你进步还确实不小。”常虹笑了笑：“第一次在十三连见你时，你还是个杀人放火的强盗。多快呀，马上要出息成正股级了。前程似锦呀，团领导的位置指日可待。”

　　王小兵开始还笑眯眯的听着，后来就听着不是味了，他立刻摆摆手：“哎哎，损我，损我。”

　　“夸你呢”常虹继续说着：“作为一个青年干部，可以说你是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光明正大，襟怀坦白，大公无私，有情有意……”

　　不等常虹继续说，王小兵几乎是站起身来制止道：“停停停，再烧死我。”

　　“烧得死吗？你脸皮那么厚。”常虹刚还笑眯眯的表情这会沉了下来，站起来说：“王小兵，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高大雷这次又化险为夷了。其实你比我更清楚，赵宝胜的死压根就没他什么事儿，是你们生给拽在一起的，以后我不许你再踩着人的肩膀往上爬，否则别怪我给你撤梯子。”

　　王小兵一下呆了，他不知道为什么刚还说得好好的，一下就翻了脸。不像是随便说说，不像是没有准备，像是威胁，像是警告。他有点沉不住气，想提高点嗓门，可抬眼刚刚对向那双深潭样的眸子，心脏就缩了，目光就散了，气势就九天云外了。

　　“常虹，你这是……？”王小兵第一次当面这样直呼其名。

　　“没怎么，我有气。对冯政委，对臧世刚，对高大雷，对我爸，对我自己，尤其是对你。”常虹眼圈都有点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