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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下)
那个女孩吃完饭后便睡了。男孩没有吃,坐在那里默默的发呆。小子风纳闷地问,“你爸爸妈妈哪里去了?”男孩迟疑了一下说,“妈妈在干校,爸爸……”他说了一半眼圈就红了。后来,妈妈告诉子风,他爸爸就是市委书记吴诤,现在是本市最大的走资派,没有人知道他被关在哪里。因为这,孩子们的奶奶林教授也受到了牵连。作为四类分子,老教授每天都要戴着黑胳膊箍,到大学的院子里扫马路。
大概正值盛夏吧。
一天晚上有三个小男孩坐在解放大街的马路旁乘凉。这时,其中一个孩子说;
“将来我们长大后,你们最想干的是什么?”
“到大草原去骑马。”一个孩子说。
“我想当诗人。”另一个孩子答,然后他问道:“你想干什么?”
最先提出问题的男孩说:“三国的故事读过吗?你们知道刘关张吗?”
“我知道关羽使大刀,张飞用蛇矛……他们厉害着呢!”
“他们是好朋友,我听老人讲过桃园三结义的故事。”
“说的没错,”提问的男孩赞许说,“我有个想法,我们三人不妨学他们也结拜为兄弟。以后不管谁出息,一定不要忘记我们今天的情谊。”
“好,我同意。”
“可是,谁当大哥啊?”
三个男孩都兴奋极了,还是最先出主意的男孩说,“我们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我属羊,二月生日……”
“我们属猴,我的生日是五月,他十二月……”
星空下,他们撮土为香结成了八拜之交。这三个孩子就是明策、子风和汉夫。汉夫生日最小,自然而然成了二人的小弟。
喝过酒后,他的感觉好多了,面对眼前这场胜券在握的较量他处之泰然。吴茵此刻心中,却并未在意连子风对她的影响,她在想自己那名存实亡的婚姻。丈夫同她的关系礼貌而又客气,他们之间很少有交流与沟通的愿望,更多的感觉是压抑。连子风的出现在她意识深处是有触动的,但她不愿承认这个事实,或者说她不想真正的去面对他,这主要是她的遭遇和性格使然。
本能和直觉告诉她,无论连子风还是哥哥,都是现实中的巨人。他们有改变,任何一个人命运的能力或者说是能量。善与恶全凭他们一念之差,这当中肯定有遭殃和得益的人,在哭在笑……
她崇尚这种强者的风范。
汉夫跟他们相比,就好像生活在另一个世界里的人。说穿了,他仅仅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他最钟爱诗歌的创作,视它们如生命,这也最易使他脱离现实。一句话,他是一个宁可为了海市蜃楼般的追求,去饿肚子的书呆子。许多年过去了,周围的人们或多或少都有了改变,唯独他我行我素、初衷不变。起初她常被那种执着精神所感动,慢慢的不知是在什么时候,她开始怀疑了。她觉得汉夫所从事的一切,充其量不过是文学青年才玩的小儿科把戏。由此她产生一个疑问,汉夫懂得什么叫生活吗?当他们婚姻中第一个十年划上句号的时候,吴茵曾经思考过他们的关系,结果令她感慨万千。如果可能的话,她一定会义无返顾的改写这段历史。
连子风一直在观察吴茵若有所思的表情。
他心中纳闷,这个女人为什么能唤起他心中,那么多复杂的感情。许多年以来,内心深处始终对她魂牵梦绕。他身边从未缺过女人,即使在南边最初、最难熬的日子里也是同样。但是那些女人仅仅是,满足他欲望的匆匆过客,事后哪怕命运再一次让他与她们重逢,也不可能出现一丝一毫真情的火花。而吴茵则不然,这是一个令他产生欲望又曾使他萌动过真情的女人。事情要是这么简单也就罢了,问题是她偏偏竟又是那么的高傲!这也正是他内心的疤痕,为什么难以痊愈的真正原因。
“从下里巴人到阳春白雪,你一定有不少的感慨吧?”喝了一口酒后,她忽然这么问道。
他再次开始襟若寒蝉,这天书一般费解的潜台词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样的玄机?他一时惶恐不已又颇感无奈。
现在,她轻易的扭转了他精心营造的局面。这让他不得不感叹,人生之中一切胜败其实只是悬于毫发之间。
“哪有什么感慨,”他说。“在外拼搏这么些年,闲暇时我总是想往儿时的情景,尤其是每年你过生日的时候,常令我难以忘怀。”这些都是实话。
她摇了摇头,不以为然说道,“拿这些说事儿,你不觉得无聊?”
面对这一新的个性流露,他大惑不解。其实,他也不想触及过去的那些往事,只不过,他实在把握不住找什么话题才算合适,他恨不得用今天全部耀眼的光环,去抵消以往的困顿和难堪。
这一局他不想打了,他提议到大厅坐一坐……到了大厅他放了一曲小提琴协奏《梁祝》。乐曲响起之时,他邀请她跳舞。吴茵很喜欢跳舞,但是由于这种场合太特殊的缘故,她有点进退维谷,稍微迟疑一下,她还是接受了邀请。他们默默地跳着,跳得拘谨而又矜持。就在舞曲结束的一刹那,他突然在她的腮边吻了一下。她如同遭受电击般跳了起来,好像一头受惊的小鹿。那表情仿佛发生了重大的灾变,很明显这一事实搅得她乱了方寸。她极力掩饰着内心的慌乱,结结巴巴地低声说:
“你……你……你给我放尊重些……”
“你不用这样!”他毅然打断她的话,神情郑重地表白道:“…命中注定,这辈子我欠你的,为你我愿意变成奴仆,供你随便驱使。所以你必须知道,冥冥中一切都已成定数;我要么疯狂一把,要么痛苦无望……这可能就是我下半生,要和你纠缠不清的宿命。”
他的话使她呆了,傻了。缓了半天后,她用困惑的目光注视着连子风……
“你怎么能这样?”
“我这样怎么了?假如……”
两人互不相让地对视着,最后,她非常做作地一笑说:“我该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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