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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在距离马家堡村不到二十里的一个小山沟里,有一块很大的开阔地,开阔地上的左边有五间新建的平房,紧挨着平房的,是一栋银灰色的三层小楼,小楼的另一边是面积不小的狗室,六条雄壮威猛的大狼狗不停地直起身子用前爪抓扯着网格状的铁丝网,好像随时都要扑出来的样子。 据仇坚强对红红所说,建造这栋三层小楼花费了一百多万元。 楼内的一层是仇坚强和红红办公的地方,都是豪华的高档转椅,一人一个超大的班台一左一右地对放着,班台上是电话机和最新款的液晶电脑,边角上还摆置有一面小小的五星红旗,班台的后面是三米多高的五门书柜,书柜里空空荡荡的,让人看了就有一种心里也发慌得紧的感觉。一进门的正对面是一组高级真皮沙发,暗红色的,沙发的两边有精致而又名贵的绿色盆景。卫生间设在上二楼的楼梯边,二楼是消遣的地方,有可以自娱自乐的进口音响,高清晰数码电视,桑拿设备齐全的浴室也设在这一层;三楼的左边有两套三间套房,纯毛地毯,水晶吊灯,比星级酒店里的客房只好不差,两套房间一套是仇坚强的,另一套当然就是红红的了,仇坚强很少在这里住,有一回仇坚强不在的时候红红进去过一次,仇坚强的床头上放了几本畅销的文学作品,另外还有一厚沓子的黄色影碟,除此之外再没有其它的个人物件;套房的另一边是一个小的餐厅,餐厅内该有的一切都应有尽有,不过使用的机会很少,在红红的印象当中,半年多的时间里,她只在这里用过一次餐。 小楼内的空调设备也是最好的,好到住在这里的人根本感觉不到楼外面季节的变化。 是在这个阴冷季节的上午八点多钟,红红穿着几乎是透明的白纱浴衣从二楼下来了。 红红刚刚洗了一个澡,长发湿漉漉的沾着水滴,脸色红扑扑的透着滋润。 仇坚强看了一眼走下楼的红红,然后又继续在电脑上玩他的游戏。 红红走到仇坚强的身后,说,小瑞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仇坚强不抬头地说差不多了,尚兵没有跟你说真话,小瑞吸毒是真的,卖毒却是没有的事情,牛支队长放话了,最多三天,就让小瑞回家。 红红贴近仇坚强,说,你跟牛支队长挺惯吗? 仇坚强摇头,说,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但是我可以找得到跟他很惯熟的人,没花多少钱就搞定了。 红红就不再说话,眼看着电脑屏,两手轻轻地拿捏着仇坚强的肩膀。 仇坚强扭动身体,说,你把我弄湿了。 红红继续,又娇笑,说,我把你的哪里弄湿了? 仇坚强只好停下来,回转头,说,你把我的下面弄湿了。 红红就一下子吻住了仇坚强的嘴。 好半天的时间,两个人才分开,仇坚强感觉到脖子都有一点儿发酸了,他就站起身,用一种打量的眼神看着红红。 早上起床的时候,仇坚强跟红红活动了一回,认真想想,这已经是一周以来他们的第三次活动了,仇坚强就觉得奇怪,奇怪他俩是怎么走到这一地步的。 仇坚强说我觉得你是在利用我。 红红说有利用的成份,但不全是。 仇坚强说我对你没有太多的想法,也不会跟你产生感情,你别误会我。 红红说我知道,你还想说什么? 仇坚强色笑,说,我还想跟你再接着活动一下。 没问题,红红媚笑着说,就让我再感受一下你的力道。 早上的时候,马家堡村的刘老汉就把家里的被褥晾到了院里,但是一直到了上午时分,太阳还没有出来,而且天气还转阴了,天上乌云滚滚的,像是要下雨的样子。 武龙飞他们赶到刘老汉家里的时候,刘老汉正在往屋里收拾被褥。 武龙飞站在院子里四下里看。 林峰接过了刘老汉手里的被褥。 蔡云不自觉地摸出了一支烟,他觉得心里堵得慌,才这么短的一段时间过去,刘老汉就变得比以前苍老得多了,满头的发丝几乎全都变成了白发,行动也比以前变得迟缓了许多,而且整个人看起来有了一种萎缩之后的矮小,双目痴痴呆呆的,手也在抖着,完全是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 进了屋里,刘老汉费了好大的劲儿才从身上摸出了一盒烟来给几个人分发,三个人不声不响地接了,这时候从另一个屋里传来了刘老汉老伴儿咳嗽的声音,老伴儿问,老刘啊,是谁来了? 这一周以来煤窑上老是出事,接连死了三个人,出事不怕,出钱安顿好就是了,这种事情仇坚强已经料理过很多回了,每一回都处理得干净利落,而且还没有后遗症。但是老任还是觉得心里烦躁得很,关键是这几个事故出得不是时候,防暴支队的人已经下去了,他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因为煤窑上的事情而分心。 从通阳往县里赶的时候,老任没有坐他的奔驰车,而是换乘了一辆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国产车,不过车的内部是花大价钱重新装饰过的,舒适的程度一点儿也不亚于进口的豪华车。 昨天晚上的时候,老任就想跟仇坚强通一个电话,再次重申一下他给仇坚强说过的话,让他在面对公安人员的时候一定要低调,知道的不知道的都不要乱说,尽可能地不要参与到这中间来,所有的一切都由他老任一个人自己顶着就行了。老任的电话最后没有打成是因为他多了一个心眼,他担心市里的公安部门已经用上了手段,在电话里说这些事情是极为不妥当的,人一老了想到的事情就多,不过老话说防患于未然,能够多一些对自己的保护总是没有坏处的。老任还想给仇坚强发一个短信,但是他对手机的功能不熟悉,摆弄了半天最后还是放弃了。 在驱车赶往右翼县的路上,老任的眼前老是在闪动着仇坚强的身影。 仇坚强不是S省人,老任是在火车认识他的。 仇坚强今年三十八岁整,自从几年前跟了老任之后,仇坚强就没有再回过他的老家。 三十八岁的仇坚强是农村出身,毕业于国内的一所名牌大学,所学的专业是冶金机械,尽管他在学校里的学习成绩优秀,但是因为没有社会关系,毕业后就没能留在省城,而是返回了他老家的那个贫困县。县里也没有跟他专业对口的单位,来来回回地折腾了有大半年的时间,最后才在县畜牧局上了班。上班后的第二年,仇坚强处了一个对象,也是县上的,是县医院的一名护士,家庭状况一般,倒是人样还长得不错。仇坚强买不起房子,结婚之后,小两口在县城租了一间平房,简陋是想当然的,但是他们当时很满足,日子也过得很平稳,两个都是没有根基的人在用钱方面很节省,大部分的工资都积攒下来存到了银行,想着为将来购买房子做准备。料想不到的是,妻子在结婚的第一年年底就意外地怀孕了,仇坚强想要孩子可是又觉得不是时候,就动员妻子做掉。妻子不同意,妻子说你没有这个权力,因为我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不是你的。那时候仇坚强以为妻子说的是玩笑话,但是妻子却给他找来了她肚子里的孩子的爹——县城关派出所的一个年轻的警察。当着那个警察的面,妻子说咱们离婚吧,这是最好的办法了。仇坚强不愿意相信眼前的现实,更不知道这一切都是怎么才发生的,在现实面前,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十足的傻瓜。妻子说没有什么理由,要说有理由,那也是因为你,你自己可以想想,你连我肚子里的孩子都不敢要你凭什么要当我的丈夫?在没有办完离婚手续的时候,妻子就跟那个警察住到一起了,事情到了这一步,仇坚强也不愿意再追究妻子红杏出墙的来龙去脉,他想着的只是如何面对家人,如何给乡下年迈的父母亲一个合适的说法。离了婚之后的仇坚强情绪十分的低落,再加上所学的专业又不对口,所以在单位里就显得无所适从,县畜牧局的工作本来就没有多少,即使有,他也参与不进去,在众人的眼里,他完全就是一个多余的闲人。县畜牧局虽然不是什么好单位,但是靠财政吃饭,旱涝保收,工资多多少少总是有的,而且仇坚强也没有再结婚的打算了,他准备就那样不死不活地耗着混下去,混到啥时候算啥时候,最好是能混一辈子,不管咋说,自己总是一名正式的国家干部,端的是铁饭碗,养活自己一辈子应该是没有问题的。然而问题偏偏很快就来了,局里搞机构改革,十几个人分成了两个小组,成立了两个面向基层农村的畜牧业发展公司。除了局长在局里坐镇外,再剩下的就是仇坚强了,两个小组的负责人都不愿意接收仇坚强加入,即使局长再三做工作也做不通。这应该怪仇坚强自己,其实专业不专业并不是最重要的,关键是仇坚强的性格很孤僻,很少跟单位里的人沟通,所以没有一个人把他当作朋友来看待。后来局长就让他回家呆着,局里发给他基本工资,局长说你自己能干啥就想办法干点儿啥吧,我已经尽力了。仇坚强就这样呆在了家里,但是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回到县里的那几年,在大学里所学的知识基本上全都荒废了,而其它的,他又一无所知。在闲着无聊的那个夏天,仇坚强决定出去旅游一趟,赏赏风景,善待一下自己,再顺便找找分配在各地的同学,看看能不能谋到一份事情做。但是仇坚强没有想到,他会在旅途中碰到老任,而且从此以后彻底改变了自己的命运,走上了一条他从来没有走过的路。 老任喜欢仇坚强是有理由的,他喜欢有文化的人,而且那个时候的仇坚强看起来是那么的憨厚老实,那么的孤单无阻,当然,现在的仇坚强也没有改变多少,除了性格变得异常的暴戾之外,其它的依然和以往一样。仇坚强还有一点表现也是老任所喜欢的,那就是他与老任一样,都是知恩必报的人。正是因为如此,老任才特别担心仇坚强,害怕他挺而走险,再做出什么不知好歹的举动来。老任的这种担心并不是多余的,就在前几天,仇坚强还给老任说过,他说刘老汉一家的事情都是我指使人做的,事实就是这样,与你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你放心,在任何时候我都不能让你牵扯进去,我既然做了就敢当,大不了一死,我无所谓。老任当时就狠狠地斥责了他,说,你以为事情就像你想的那么简单?你以为你大包大揽就能把什么都给兜住了?没脑子的人才会像你那么想。 老任给仇坚强的待遇很好,尤其是在经济上,他从来没有让仇坚强感到不满过。当然,仇坚强自己本身做得也不错,在没有承包煤矿之前,“黄金集团”的好多个大的收益项目都有他的功劳,比如说购买地皮转让、倒腾走私汽车销售、垄断药品进购渠道等等,如果没有他在背后使用暴力手段,与老任一软一硬地做配合,事情就不会办得那么的顺利。 有的时候,老任也会想,仇坚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他与仇坚强之间到底是谁影响了谁呢?前两年,仇坚强那么做的时候,也许是因为没有造成什么大的后果,老任何并没有觉得有啥不妥当的地方,直到承包了煤矿之后,在仇坚强的再三恳求之下,老任考虑到矿上的工人都是外地人,而且来自不同的地方,很容易出问题,就同意他组建了一个四十多人的保安队伍。但是在那之后,仇坚强不断地使用暴力手段去解决煤矿上发生的问题,老任才感觉到事情的性质变了,变得脱离了他想象当中的轨道。在处理刘老汉这件事情上,老任没有想到仇坚强会做得那么彻底,那么肆无忌惮,完全就是黑社会的那一套做法。老任不是没有想过用金钱去买通刘老汉,村里许多闹事的干部和村民都是用金钱打通的,他不相信刘老汉会在大堆的金钱面前还能够执迷不悟下去,但是乡党委书记胡平说不行,这一套放在刘老汉的身上没有效果,那样做只会起反作用。那个时候事情还没有现在这么激烈,还没有牵扯到土地污染的问题,村里该摆平的人都摆平了,就剩下一个不懂事的刘老汉,老任相信他可以通过其它的办法让刘老汉安静下来。然而还没有等到老任的办法想出来,仇坚强就愚蠢地下手了。事后,仇坚强是那么给老任说的,他说他不是要闹吗?那我就给他的家里添加一些意外的事情,让他再没有心情顾得上别的。但是刘老汉是一个简单的人,一直到儿子被撞身亡也没有产生别的联想,依然还是一心想着煤矿上的事情,这才让仇坚强觉得是自己错了,是自己在一开始的时候就错了,如果早知道是这样的话,开初的时候直接把刘老汉除掉就算了,哪里还用得着这么费劲。仇坚强背着老任结束了两条人命,仇坚强的作为差一点儿把老任气得背过气去,无论怎么说,这都不是一个有文化的人能够做出的事情。而且仇坚强做了那么大的事情之后还沉得那么稳当,说起来完全是一种不当一回事儿的感觉,老任就觉得仇坚强是真的变了,变得连他也不认识了。老任现在十分的后悔,他觉得冥冥之中似乎是有一种什么魔力在支使着他,支使着他在刘老汉的身上又犯了与仇坚强一样的错误,这对于自己来说是不可原谅的,他怎么会允许仇坚强第三次安排人去进行谋杀呢?虽然刘老汉侥幸躲过去了,但是老任在心里对自己的谴责一直就没有中断过,不过现在再说什么都晚了,看看事情接下去的发展吧,船到桥头自然直,说不定这一回还可以用金钱来挽回,他能够想得到的也就是唯一的这一点了,实在不行的话,自己的这一条老命就彻底豁出去换一个太平算了,只要不牵扯到自己身后的雷军就行,到目前为止,所有的这些事情他还没有给雷军透露过一点儿消息,但是他知道已经有人在往雷军的身上想了,这是老任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也是老任真正感到烦心的事情。所以老任明白牺牲他个人是解决不了问题的,那样的话只会把事情弄大,只能是自己省却了烦心,真正的麻烦就得留给无辜的雷军了,这种不负责任的事情是绝对不能做的,他不能够做对不起雷家的事情,因此上他必须得坚持到底,以一种战斗的姿态去迎接挑战,去面对将要发生的一切。 到村里的那条马路上去察看的时候,刘老汉没有跟着去,刘老汉说我不想去了,事情就是我说的那样,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们自己去看着办吧。 路边的那棵树被撞的痕迹依然还在。 林峰问蔡云,你觉得那个老任真的能让你当上局长? 蔡云苦笑,说,应该能吧,那个时候我就是那么想的,不过我觉得老任不像是一个走极端的人。 蔡云在心里责怪韩未,责怪韩未把自己说给他的话透露出去了。 武龙飞说到哪里才能找得到老任?你有没有他的电话? 蔡云说用不着找,我敢保证他现在一定在关注着我们,这个老头儿不简单,我肯定他会随时出现的。 武龙飞说那咱们就到他的煤窑上去看看,会一会你说的这个不简单的老头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