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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军不关心煤窑上的事情,“黄金集团”的其它事情他也从来不去过问,两三年之前,他就把所有的权力都下放给老任了,他信任老任,知道老任会把所有的事情都打理好的,老任一直就没有让他失望过。 马家堡村刘老汉的事情老任从来没有给雷军说过,但是该知道的雷军都知道,老任不说自然会有别的人说,而且说的人还不少,通阳市政法委的陈书记就给他打过电话,用一种很不满意的腔调说史涌涛这个人你了解他不?不大点儿事情也要兴师动众地派人下去调查,他又不是不了解“黄金集团”的情况,要我觉得他就是有针对性的,真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做些什么文章。 雷军不喜欢听到别人对他的这种表面上的关心,更不愿意有人把“黄金集团”跟他联系在一起。父亲是一个纯粹的政治人,一直反对自己经商,很早的时候父亲就给他说过,父亲说要么经商要么从政,你只能选择一种,我们这样的家庭,社会上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盯着看,做任何事情都要更加的小心谨慎。雷军不同意父亲的说法但是他又不敢在明面上不听父亲的,自古以来人们说的最多的就是升官发财,升了官的想着如何去发财,发了财的又要想尽一切办法去做官,雷军觉得只有升官和发财恰当地结合在一起才是一种真正的完美,单纯拥有享受不尽的财富或是仅有万人之上的威严是不够的,只有两者并存才可以称得上是实实在在的荣华富贵。 雷军熟悉史涌涛,他们俩人的父亲早些年的时候在一起工作过,那时候他的父亲还是一个处级干部,在史涌涛父亲的手下做事,只不过他的父亲运气更好一些,尤其是到了省城以后,官运亨通,扶摇直上,不到十年的时间就做到了省长的位置。到了现在,他们两家依然互有来往,今年春节的时候,父亲因为要忙着到下面去搞慰问,还打发他去过史涌涛的家里一趟,让他代表自己去看看老上级。雷军那一回去的时候史涌涛也在,但是俩人都感觉到没有什么话说,年龄有差距,位置也有差距,他们已经再不能像多年以前那样坐下来推心置腹地说些什么了。 扪心自问,其实雷军并没有做过什么特别出格的事情,这年头干部经商的比比皆是,只不过是因为他的家庭比较特殊,比较惹人注目罢了。在父亲还没有做到省长的时候,雷军就在通阳市成立了他的“黄金集团”公司,他不敢在父亲的眼皮底下做事,后来他就选择了通阳,主要的原因之一就是因为通阳有许多他父亲曾经的同事,而父亲的那些同事们,又大都处在很显赫的位置上,所以他做起事情来就要比其他人更简单更省事得多。通阳市是在全国都出名的煤炭工业基地,但是雷军从来没有想过要经营煤炭生意,大家都做的事情他不愿意去做,再就是做煤炭太繁琐,又不省心,而且还敏感,很容易让人揪住把柄。最开初的那几年,“黄金集团”一直从事的是买卖土地的生意,他用不着打着父亲的旗号去招摇,官场有官场的潜规则,许多事情大家都有高度的默契,一切尽在不言之中,有的时候甚至用不着见面,打一个电话就把事情全都办妥了,大笔大笔的资金悄无声息地就到了自己的帐上,他所需要回报的只是一个人情,在必要的时候说上一些必要的话。走私汽车以及搞药品销售和承包小煤窑那是后来才有的事,是老任接手“黄金集团”之后才开展的新业务,是老任坚持要那么做的,老任说你尽管安心做你的官,挣钱的事情由我来做,我不敢保证赚钱,但是敢保证绝不赔钱。“黄金集团”的法人后来换成了老任,那时候雷军已经准备收手不干了,哪里也不会有取之不尽的地皮供他去买卖,再说父亲已经官至省长,自己在从政的路上也是一路飙升,在这种非常时期,个人的名声是顶顶重要的。雷军没有在后来阻止老任进行非法生意也是有原因的,一是老任没有给他找过任何的麻烦,二是那些生意所带来的利润足以让他在想要开口的时候保持了沉默,说到底他的骨头里面还是改变不了对金钱的崇尚。雷军从来没有想到过老任会出事,尤其是大奸大恶的事情,老任不是那样的人,但是他知道老任已经变了,他不再是以前那个任人宰割的老教师,这世道没有什么是不可以改变的,他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老任在短短的几年之间由一个不问时事的老头儿变成了一个赚钱的高手。那一年雷军跟着父亲回到老家的镇上去探望老任时的情景他一直到现在还忘不了,那个时候的老任心灰意冷,生活对于他和他的一家人来说已经完全失去了意义。后来是雷军看不下眼,他利用父亲的名义去市里找了那个校长的姐姐,那个市委组织部的常务副部长,迫使她给老任的儿子和女儿在市里重新安排了工作,而且还都是普通老百姓人人眼红的行政单位。后来是老任坚持要到雷军的公司做事的,雷军拗不过,就把公司里财务的那一摊子工作交给了老任。但是老任现在出事了,一贯安稳从不让他操心的老任现在有了麻烦,雷军知道是真的出事了,不然的话那个政法委的陈书记也不会打电话给他,尽管陈书记把事情说得轻描淡写,可是雷军相信事情绝对小不了。 老任一直没有打电话是在雷军的预料当中的,雷军当然就更不会主动去问,他不是想要逃避什么,而是他觉得老任应该有能力处理好事情,即使处理不了,那也是老任自己的事情,他绝不会替他去承担什么,实际上的和名义上的他都不会去承担。 但愿一切都平安无事。 但愿事情很快就能过去。 这是雷军现在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红红一直觉得仇坚强是一个怪人,不光是仇坚强,老任也很怪,他俩孤家寡人地呆在通阳,除了工作上的应酬之外,很少跟外人来往,又没有什么个人爱好,在公司里的话也不多,总是让她觉得有一点儿神秘兮兮的味道。 说不清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仇坚强的,在“黄金集团”,红红跟仇坚强的接触并不多,有时候俩人因公出去办事,仇坚强也是板着一副面孔,即使到了酒桌上,他也不肯照顾一下红红,自己吃饱了喝好了之后就那么干坐着,任由红红被那些杂七杂八的男人们灌得酩酊大醉。 红红喜欢仇坚强清秀的外表,喜欢他脑子里的文化,喜欢他的冷峻和处理事情时不动声色的强硬态度。尤其是在集团公司承包了煤矿之后,红红跟仇坚强单独接触的机会就多了,她有好几回目睹过仇坚强是如何冷酷无情地镇压那些闹事的民工们,关押、毒打、挨饿、、、能够想得到的折磨人的手段他全都使上了,仇坚强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所表现出来的残暴完全不像是一个文化人的做法,红红后来想到了一个合适的词汇来形容他——畜牲,她说我看你简直就是一个畜牲。 对民工们如此,仇坚强对他管辖的保安队员们也是如此,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当然,仇坚强这么做的效果是很明显的,保安队员们像接到圣旨一样地把他的话奉为神明,他的每一句话都是最高指示,没有任何一个人敢打丝毫的折扣,即使是那几个与他年纪相仿的队长们也不敢。民工们就更害怕他了,岂止是害怕,简直就是恐惧,十三个煤窑一千多民工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他了,仇坚强对于他们来说就是恶魔的化身。 不过仇坚强的残暴并不是无缘无故的,在更多平安无事的时候,他也表现出了他的另一面,正常情况下仇坚强的表现像极了一个大包大揽的家长,他关心民工们的吃住,关心民工们的业余生活,他自作主张地花费了近百万元改造了煤窑上的浴室,每一间宿舍里都配备了全新的电视,而且还安装了磁卡电话,所以民工们既恐惧他又在心里感激他,就因为仇坚强为他们做了一些实实在在的摸得着看得到的事情,让他们在任何时候都能够洗得上热水澡,在休息的时候有电视看,在节日的时候不出门就可以跟家里通电话。除此之外,仇坚强还会定期从县里的娱乐场所组织一批小姐拉到煤窑上,解决民工们的性生活问题,小姐们要的价格并不高,做一次也就是五十元,但是民工们很满足,因为档次再高的他们也承受不起。 红红不知道仇坚强的老家是哪里的,也不清楚他的家里都有些什么人,仇坚强的话少,尤其是跟红红,从来不主动搭腔,当然红红也不好意思主动地去问。只有到了老任的面前,仇坚强的脸色才会变得柔和一些,才有话说,才表现得像一个正常人。 与仇坚强上床是红红主动的,准确地说是红红引诱了仇坚强。 红红不是一个淫荡的女人,虽然有不少的人在背后那么说她,但红红不是,这么多年以来,除了尚兵之外,她再没有跟过第二个男人,她牺牲脸面却从不出卖身体。 之所以引诱仇坚强的理由很简单,那就是红红需要男人,因此她就选择了身边的仇坚强。或许还有一个潜在的想法,就是红红想接近仇坚强,而一个女人想接近一个男人,身体上的接近是最直接的也是最彻底的。 引诱仇坚强比红红预想当中的要简单得多,红红以为仇坚强不会在意她但是不会不在意她身后的尚兵,仇坚强了解她跟尚兵的关系,她一直以为尚兵的存在是他俩之间的绝对障碍,一个外地人,而且还是一个不缺钱的外地人,一般情况下是不会招惹这种是非的。但是红红想错了,仇坚强在红红第一次给出暗示的时候就就范了,他说,你既然有这个心哪我就成全你,说完他就把手伸进了红红的衣服。 活动过程中的仇坚强也不说话,无论红红怎么挑逗他也不出声一句,就那么板着脸不紧不慢地抽插着,即使是在高潮来临的时候也不显激动,而且一完事就立马穿好衣服,之后才会对依然赤裸裸地躺着的红红说你自己安顿自己吧,我先出去了。 这一天的上午他俩又一次活动结束的时候仇坚强还是那样,红红就不高兴了,说,你这人怎么这么没有情趣,就不能对我温柔一些?每一回都是急匆匆的,一点儿也不懂得讲究,你赶死去啊? 仇坚强不接红红的话,从床头柜上拿了手机就往外走,一开门他就愣住了,门外面站着一个人,是老任。 老任坐在一楼的沙发上抽烟,一言不发,他觉得心里非常的烦躁,不过他的烦躁不完全是因为撞到了仇坚强和红红在一起,两个孤男寡女的年轻人呆在一起发生这种事情一点儿也不为过,他只是觉得仇坚强的表现让他感到一阵阵的不踏实,这种时候仇坚强还有心情做这样的事情,他就觉得仇坚强不是原来那个责任心极强的仇坚强了。 老任极力控制着自己才没有对仇坚强破口大骂,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却还有这样的闲情逸致,真不知道他的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仇坚强同样沉默不语地坐在沙发上,他的心里也充满了烦躁和不安,他不希望老任知道他和红红的事情,但是老任现在不光是知道了而且还看到了,这种情况是他从来也没有想到过的,所以他害怕,害怕老任会说他,说他头脑发热动了尚兵的女人,说他因为自己的个人行为而影响了集团公司的大局。 老任第三支烟抽完的时候红红才从楼上下来。 今天中午就都在这儿吃吧?红红说,我出去安顿一下。 红红说完就出去了,听不出她的声音与平时有什么变化。 平房的那边住着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厨师。 老李,你出来一下。老任听到红红站在外面大声地喊着。 屋里就剩下了老任和仇坚强两个人。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老任说。 仇坚强从沙发上又挪到了转椅上,说,我跟她也就是这么点儿事情,本能行为,过去就过去了,我不会因为这个而影响工作的。 老任提高了声音,说,我问的不是这个,我说的是那个司机的事情。 仇坚强说我已经安顿他跑路了,钱我也给足他了,前几天他还给我打过一个电话,他说他现在在湖南那边的一家工厂里做事,暂时不会回老家。 你他妈的!老任终于发火了,说,这个时候你还敢跟他通电话,愚蠢! 仇坚强说这个人我信得过,不然的话我也不会安排他做这样的事情。我没有给你说过,他是我们老家县上的,是我原来那个房东的儿子,两年前他到通阳来找我,我不愿意让他到公司来,就给他弄了一辆半旧的“桑塔那”跑出租,基本上的情况就是这样。你要是不放心他的话也简单,我再找人把他灭了就是,说实话我一直就有这个想法,只是事情还没有到了必要的时候。 老任不住劲地急促地喘气,说,蠢材。 仇坚强接了一杯水给老任端过去。 老任含了一口水在嘴里,再慢慢地咽下去,然后长出一口气,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 仇坚强说车到山头必有路,就算是警察找到他也没事,走的时候我就交代过他了,如果真有那么一天,该承担的责任他都会承担下来,承认是他自己开车肇事也就是了,警察能够认定的也就是那么一回。 老任又续了一支烟,说,我仔细想过了,你听听我的分析,市里下来的人肯定会找到蔡云,蔡云第一个说到的就是我,那我就得给警察一个合理的解释,我得给警察说清楚这个人跟我是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花费那么多的钱去帮他,那个假车牌子是怎么来的,为什么事情处理完了人却不见了,这个人现在在哪里,他们会让我把他找来,问问他我说的是不是那么一回事,那么现在我就想先问问你,你说到时候我该怎么回答?我又能怎么回答?一句假话的后面就得用十句谎言去填补,你能担保露不出一点儿破绽?你敢保证警察可以像小孩子一样地受你的糊弄?话再往回说,我可以告诉警察的真实情况,真实情况是我有你这么一个部下,而你这个部下又有那么一个司机朋友,是你含糊其词地找到了我,不为别的,就是想让我从公司的财务支取一部分钱,再找找公安方面的熟人把这件事情处理了。事情其实确实就是这样的,咱们现在不说这个,你明白我不是想为自己开脱,我只是想怎么样才能够让警察相信我们的说法,才不会牵扯到咱们承包的煤矿,不会牵扯到集团公司。如果这样一来的话,警察自然会找你,而你也得和我一样给警察一个讲得过去的说法。 仇坚强说你说的这些我都想过,我也没有把警察想得过于的简单,说真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做,这种事情最怕的就是有人认真,一较真肯定就会出麻烦,也许最好的办法还是我说的那样,把那个司机灭了算了,结果好歹都是我一个人的,你得相信我,我在任何时候都不会对不起你的,哪怕是让我去死。 老任知道仇坚强说的是真话,但是他不愿意听到他这么说,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我听你的,仇坚强小声说,你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老任叹一口气,说,你听我的我又该去听谁的呢?恐怕到时候我们都得听警察的。 死的那三个人都处理了,仇坚强说,每个人给了十万元,咱们有合同在手,家属们就没有怎么闹,昨天晚上我就安排车辆把尸体运走了,一切都还比较顺利,煤窑上的事情就不用你操心了。 这就好。老任说,等到过了这一阵子,你还是得多在煤窑上盯紧一点儿,光要求产量不行,安全事项也得注意,老是隔三差五地出事,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时间长了就容易引起上面的关注,到时候苦于应付的还是我们。 我知道。仇坚强说,今天晚上我就召集各煤窑的负责人和保安队长们开会。 这时候外面传来了狗叫声。 仇坚强站起身来隔着窗户朝外面看了看,然后说,有人来了。 老任拧灭了手里的烟,也站起身来往外看。 狗叫的声音越来越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