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是村里远近闻名的大美人，余团营的独生女。余团营过去当保长，作孽太多，才生下这么个骚狐狸精。村里的女人们爱这么说。

　　莲花又是我的同学，年龄比我小，平时很少讲话。你问她的话，她只像蚊子那样嗡嗡。当然，这是读小学时的事。我读初中后，就离开了老家。不爱读书的刘细叔，和不准读书的莲花都留在老家，承传祖辈们的日出而作，日没而息。除了寒暑假或一些星期天，我们是很难见上面的。

　　见莲花最后一面，是我高中毕业，国家恢复高考的头年春节。

　　“三哥，外面好玩吗？”她摆动着双手，不停地，似乎没有从前那样羞怯，明亮的眼睛也失去了水灵。长长的黑辫子不见了，只剩下齐耳的短发，妖艳惹人。

　　“三哥，你能带我出去逛一下吗？”没等我答话，她又风情万种地望着我。我赶忙把目光移向别去，心怦怦直跳。

　　母亲恰好过来，二话没说，一把将我拉进里屋。莲花昂着头，哼着小曲，故作超然地走了。母亲朝莲花的背影唾了一口。

　　我疑惑地问：“Y[母亲]，莲花哪里得罪您了？”

　　母亲没有正面回答我，只是郑重其事地告诫我：“以后再不许与她说话！”

　　之后的一个星期天，我好不容易碰上金明哥。这个上课时，画老师偷桃子吃的调皮学生， 在同学中也是个惹祸钻。放学路上挖路坑，埋下牛粪、人屎，然后盖上沙土，让大人小孩一脚踩下去……喜欢干这类勾当。我听说前年因与莲花在生产队稻场边，偷偷地说了几名悄悄话，便被工作组叫去写检查。他偏偏嘴硬：“和莲花有那个意思又么样？难道老子是反革命，女儿也是？”

　　“这初生牛犊，敢与工作组较劲……”

　　不久，他被送往百里外的劳改农场劳教。

　　“莲花好象变了。”我试探性地问他。

　　“亏了她。”他显出同情与不平， “还不怪那工作组？诚心想打莲花的主意。他妈的，让老子给盯梢了。他倒好，猪八戒倒打一耙。”金明的脖子胀得通红，眼珠子快要蹦出来。我赶紧岔开话题，问： “听说，刘歪嘴当上了会计？”

　　“还不是莲花？”想不到他更加气愤了，竟握起拳头。

　　“什么？！”

　　“刘歪嘴想莲花，那夜与工作组的邹大头在莲花家后院碰了个正着……”金明说半句，留半句。

　　“那石女又从何谈起呢？”我不乞求别人不想讲的话，只关心村前村后有关莲花是石女的议论。

　　“鬼知道是真是假！”金明瞪大牛眼：“可能是邹大头和刘歪嘴都没吃上天鹅肉，想脏了她。”

　　“是么？”

　　“反正是邹大头在一次开会时开玩笑说的，刘歪嘴一附和，大家不敢不信。”金明说得也不怎么理直气壮。我只好和他谈别后的感受，以调和这莫名的沉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