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考学，梁峰抓紧时间复习起了功课，虽然如此，他可是没忘了到秦处长家尽义务。每星期日的上午，是他给自己定的尽义务的时间，雷打不动，好在时间一长，秦处长和左丽娜已经习惯了他这种付出，心安理得地接受他这种付出。每次去，秦处长在家，会夸奖他两句，然后，给他布置些活儿；但大多数时间，是男主人公不在家，由女主人管这一切的家务事，有什么需要干的，左丽娜会给他布置任务，有时陪着他一起干。

　　和左丽娜自从有过那种事情后，梁峰再见到他们夫妻，总有点不好意思。他在家乡形成的那种道德观念时刻在心中提醒着他，自己偷了秦处长的婆娘，从心底里对不起他。自己作为一个小兵，人家是一个大干部、长辈，能放下架子，像对待兄弟、孩子一样关心自己，对自己好，自己心中是感激不过。自己不去报答他，却趁人家不在家，奸了人家的老婆，这不单是不道德的行为，做人都不配，连猪狗都不如。乍一见了秦处长，他总觉得有愧，说话做事也不似从前那样轻松自然。倒是左丽娜一个女人家，还像以前那样，和他自自然然地打招呼。秦处长一离开，她便训斥他道：“怕什么？熊样，男子汉大丈夫，一点小事就吓成这样，将来还能干成什么大事？记住，咱俩什么事也没发生过，还和从前一样。”他点了点头，去了几次，见秦处长没什么异样，知道他没察觉妻子的不轨行为，一颗悬着的心才逐渐地放了下来。得知左丽娜怀孕，秦处长高兴，梁峰也欢喜。虽然他不敢确定，左丽娜肚子里的孩子一定是自己的，但他也不敢排除这一可能。秦处长将要当父亲，心情一时高兴得没法说；左丽娜将要做母亲，喜悦之情也溢于言表。梁峰受他们的感染，也分外地为他们感到高兴。从发现怀孕不久，两口子就陷入了口舌之争，秦处长受传宗接代的观念的影响，非常想要个儿子，开口就让老婆生个儿子。左女士则特别喜欢女孩，说女儿是妈的小棉袄，即贴心又孝顺，坚持生个女孩。二人僵持不下，就问梁峰。梁峰夹在中间，谁也不想得罪，说如今时代不同了，男孩女孩都一样，说不定怀的是龙凤胎呢。心里头却说，生孩子这事儿，老天爷说了算，你想要什么就生什么吗？真是的，两口子年纪都不小了，在这事上，还像个孩子。

　　有时秦处长不在家，左丽娜又高兴，梁峰也会变得不正经起来。像偷偷亲个嘴，摸一下膨胀的大奶子，甚至摸摸她怀孕的肚子，二人既然有了这种关系，左丽娜自然不会恼，还特别开心，有时嘎嘎笑得像个有人追赶的鸭子。左丽娜怀孕，秦处长又在家，床上的事，二人可不敢再干。时间一长，左丽娜身子越来越不方便，二人又恢复了正经。梁峰干活之余，会向左丽娜报告一下自己的学习情况，左丽娜会勉励他几句，告诉他到哪一步该去注意什么。

　　元旦前夕，梁峰借过新年的由头给秦处长送了两瓶酒。虽然说他知道秦处长并不在乎他这点礼物，但他觉得，自己将来考学还会有求于他，这点礼在自己来说是万万不可省的。

　　元旦过后，左丽娜的肚子已显了形，小腹鼓凸着像扣了一口小锅。这时天还有些冷，风溜溜地吹着，冰河还未解冻，严寒仍在肆虐。为了孩子，她不敢再穿过去的那些紧身的毛线衫裤，而听从医生的建议改穿部队发的棉袄棉裤，肥肥大大的，乍一穿上，人立刻增粗了不少，显得特别的臃肿，特别的笨拙，像是一下回到了七十年代。为了孩子的发育，她已顾不了自己的体形，虽然胃口不好，老是反酸想吐，她还是强忍着去吃点东西，怀孕以来，她很是长了些体重。因为怀孕，她也变得慵懒，除了睡觉，干什么也提不起精神，家中的家务已近乎废驰，因来不及收拾，常常会垃圾遍地，有时她自嘲道，家快变成狗窝了。梁峰每星期来打扫一次，不仅必要，而且必须了。后来，左丽娜又给梁峰说，能不能多来两次，梁峰怕左丽娜为难，也忍痛答应了。其实梁峰不怕多干活，说句实在话，在家当农民那两年，梁峰什么苦活累活没干过，在这儿干这点活，就如同玩耍一样。他担心的是，来得次数多了，自己就没时间学习文化课了，虽然也学不进去多少，但终究是积少成多，聊有胜于无吧。

　　过了元月份，各单位开始向政治部上报考军校的战士名单。第一关由各单位把关审批后上报，有几条规定：文化程度不是高中毕业的不能报考，年龄超过专业报考规定的不能报考，工作表现不好的不能报考，曾严重违犯纪律的战士不能报考，等等等等，像梁峰的情况，这四条中他就占了两条；一是文化程度不是高中，二是曾因违纪受到过科里的处分。好在梁峰事先都打听明白了，早早地和左丽娜说知，这左丽娜不愧为女中丈夫，诺言一出，说到做到。她又把电话打给了梁峰的上司邸科长，于是得以一路绿灯。邸科长作为主官把眼一闭，第一关迎刃而解；第二关是上报到政治部，这一关左丽娜就不用求别人了，自己的丈夫就是主官，连字都不用签，只需给下边主抓这项工作的干事打个招呼，就万事大吉了。

　　接下来第三关，文化课摸底考试，这需要梁峰亲自参加，梁峰带着课本去了，费了半天劲，成绩下来，总分100分，每门平均20分，按规定是要第一个被刷下来的，主管干事已知道这是领导关照过的兵，连请示领导也不用，大笔一挥，也就把梁峰列入到过关名单里了。

　　这年二月，最忙的节日要算春节了。梁峰虽在备战军校考试，可参加集训补习得到四月底进行，他仍在作为三号院食堂里的大师傅在执掌着过节大菜的制作。好在他两年多来，经历过十几回节日，技术已练得炉火纯青，一切事情也做得得心应手，倒也不觉得有多难。徒弟刘龙，像个忠心的仆人一样跟在他屁股后边，刷锅、端菜，打下手，跑前跑后。今年仍然像往年一样，早早订菜，早早制作，十个大菜虽然忙碌倒也有条不紊。

　　过节那天，梁峰破例使了使脸，向班长要了一只香酥鸭和一只清蒸鸡，然后打电话给秦处长，让他取了回去。之所以说要，就是没掏钱，这在食堂里是很难办到的事。炊事员向来有个行规，吃饭时随便甩开腮帮子吃，但不能吃到肚皮以外。意思是能吃不能拿，虽然各个炊事员有时难免来个战友、老乡的，偷着盛点菜回去，但这是偷偷摸摸的事。梁峰找老班长是悄悄去的，老班长刚忙活完，正在清点定菜票。梁峰跟他一说，他稍微犹豫了一下，也便同意了。为了掩人耳目，他偷着给了梁峰两张别人交上来的订票单，梁峰笑了笑，从容地让秦处长领走了鸡和鸭。这也是梁峰平时善于为人所结下的善果，别人是断断没有这份特权的。梁峰想，我这么努力地干，现在不趁机要点，到时候一走谁还认识谁呀。过春节，他给秦处长弄了两个大菜，也算自己给他的过年礼了，既不用花钱又落了人情，多么的合算。老班长想，这小梁平时也是很在乎自己的人，将来考学说不定就是干部了。轻易没朝自己张过嘴，如今张这一回，不能不给他个面子。于是他作为领导不惜在下属面前违规作弊。反正食堂里的东西天天消耗，也没个准数儿。

　　因为食堂忙，三十这天梁峰没去秦处长家，初一休息那天，秦处长派手下的兵王社民过来叫他，梁峰便顺从地跟着走了。

　　秦处长这个年过的特别高兴，准备的菜也多，还拿出了自己珍藏多年的茅台酒。左丽娜不喝酒备了果汁。梁峰一到，因为是熟客，也就不拘什么礼节，当仁不让地下到厨房里，忙活了起来，随着一阵锅碗瓢勺的交响曲，不大一会儿，一桌丰盛的宴席也就摆了上了桌。

　　秦处长作为东道主，坐在主位，看菜上齐，宣布开始，左丽娜问丈夫，是不是叫叫处里的几个年轻干部，秦处长说：“不了，他们几个我明天放到饭店里请，今天过年，就我们几个自己人，大家聚在一起，好好乐一乐。”他给打开酒，每人倒上一杯，左丽娜自己倒了果汁，四人共同举杯，互祝新年快乐，一饮而尽。梁峰喝完，边抹嘴边说：“这茅台酒，也这么辣的！”“茅台酒也是酒，怎么会不辣？”秦处长指点道，“但辣跟辣不一样，这酒口感很好，喝过酒，把空杯子放到鼻子上去闻，会有很浓的香味，这叫空杯留香。”梁峰拿空杯子闻了闻，说道：“真香！”“那是，茅台可是国酒，招待外宾才用它，寻常人是喝不上的。”秦处长又单独给梁峰满上一杯酒，说道：“小梁，辛苦一年了，把这一杯酒干了，这一年来没少帮我干家务活，这杯算谢酒吧。”梁峰双手端杯，站起来说：“不敢不敢，举手之劳，不敢说谢。再者说我的事儿，你和大姐也没少操心，那次出事多亏了你们，真正该说谢的应该是我，我还没说，倒让处长您先说了。”说完一饮而尽。他又给小王倒上一杯，说：“一年来，工作上多亏了你的支持，这杯我以领导的身份谢谢你。”“干好工作是我的本份，更不敢言谢。我绞尽脑汁，废寝忘食的，还只怕工作干不好呢！”说完也一饮而尽。他又给左丽娜倒了一杯果汁，双手端给夫人说：“感谢夫人将给我家添丁，辛苦夫人了。”左丽娜双手接过杯子，兴奋得双颊绯红，她也一仰头把它喝干了。

　　这顿饭，秦处长不停地让酒，梁峰和王社民也只能不停地陪着喝，左丽娜在一旁，边吃菜边时而看看丈夫，时而看看梁峰，俏脸蛋上始终笑意盈盈的，一副快乐幸福的样子。很快地一瓶酒下肚，秦处长变得言语狂放起来，他又把另一瓶拿来，左丽娜怕他喝醉，阻止了他，他手一拦左丽娜道：“小娜，今天我高兴，我这就要当爹了，能不高兴吗？古人说的四大幸福里，什么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依我看都不确切，应再添一句，叫半百添贵子，这难道不是人生的一大快事吗？”“是的，古人也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也是有一定的道理的。这人生在世，发再大的财，做再大的官，倘若没有后人来继承，岂不很遗憾。”梁峰附合道。秦处长一拍他的肩膀，大拇指一伸：“老弟，你说的对，我也是这样想，来，咱俩是知己，喝一杯。”说完打开酒，各人倒了一杯，二人一碰，一饮而尽。左丽娜耻笑道：“你们俩一脑子的封建腐朽思想，什么半百生贵子，什么钱财无人继承啊，这都是古人的陈词滥调，如今可是到处在警惕地球人口爆炸，宣传计算生育呢。”“小娜，咱们这和那些是两码子事。国家再计划生育，也得让人生孩子，要不然，人类岂不得自然灭绝，地球将来靠谁去建设？”“照你这样说，我就连着生他好几个，看你养得起不？”“小娜，你真能抬杠，我说让人生孩子，不是不要计划生育。我们生得多了，国家不愿意。唉！人生天地间，忽如运行客啊，前几年还觉得自己年轻，转眼间白发都上了头。人常说：三十无子半世空，像我这样，再看不到后代，我就要变成白发老翁了。”话刚说完，他头一歪，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