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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闻说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直恐双溪艋舟,载不动,许多愁。”卫东默默念着李清照这首词,摸出久违的香烟。世间看客太多了,一有什么风吹草动,看客们无不伸长脖子看热闹,然后以最快的速度传播,分享那嚼舌的快乐,如果是大家都嫉妒的人出了事,那更是在诋毁中发泄各自受压抑的不平与不满,自我则似乎在众口铄金中得到膨胀,而变得高尚伟大起来,心中那份若隐若现的虚荣在此时也可得到一点满足。 自从那事捅了出来,卫东在众人面前仿佛成了艾滋病人,大家对他敬而远之,连那些平时爱跟男人调情的娘们,今天也突然严肃起来,活象她们早就看出卫东不是个好东西,那帮平时无所事事,只会嗑牙看报,喝茶抽烟的人们,更是以轻蔑的眼光瞟着他。而白冰凝则忽然失踪了。办公室里沸沸扬扬,人们那刀子似的目光自然都倾泻到卫东身上。卫东终日郁郁,在苦闷中等待动身赴藏的日子。 “铃------”电话响了,卫东懒懒地拿起电话。 “卫东吗?”话筒中传来熟悉的声音。 “是。”卫东感到周围的人的耳朵都竖了起来。象雷达一样,尽可能地收集更多的信息。 “你在哪?”卫东将嗓门压到最低。 “银湾酒店708房。” “等着我。” 当卫东气喘吁吁地走进酒店房间时,才发现白冰凝除了有点憔悴外,并没什么。 “这些天你哪去了?”卫东问。 “就这。” 卫东道:“如果你有意外,我会内疚一辈子。” 白冰凝疑惑地望着卫东,好一会才醒悟道:“你以为我要自杀?值吗?我已跟王子明协议离婚。去深圳,只想换个环境,本想不辞而别,最后忍不住还是给你个电话。” 卫东望着白冰凝,心中不禁百感交集,“有工作吗?” “以前机上的姐妹介绍了工作,一家外资公司驻深圳办事处的‘处长’,既是官,又是兵,因为只有一个人。”白冰凝无奈地笑笑。 卫东忘形地盯着她的脸,他最喜欢看她的笑脸,那时的她,最美,最真,最甜。以后可能永远见不到了,所以他贪婪地注视着她,惟恐遗漏每个细节。 “机关组织一批人去援藏,我有份,只等起程。” “这不是变着法子整人吗?为这事,你连那快到手的乌纱都丢了,还要怎样?欺人太甚。“ 卫东沉默了,摸出香烟要点。 “做人硬气点。”白冰凝拉着他的手,忿忿地说。卫东的手触到她柔软温暖的手,他的手微微有点颤抖,卫东抬头望一眼白冰凝,俩人的视线相遇了,卫东只觉得脸上一阵发烧。 卫东的脸憋得通红,突然他把白冰凝拉到怀里。面对卫东突如其来,暴风骤雨式的亲吻和爱抚,白冰凝似乎并没感到诧异,相反更象期待已久。白冰凝的接受,无疑更令卫东感到鼓舞,那压抑已久,深藏心底的情欲如天塌地陷般爆发出来,仿佛一种地底原始的能量冲破了重重桎梏,冲出地表,野性地在天地间涌动,天地似乎也被感染了,在颤抖着,碰撞着,发出振聋发聩的强音。生命的潜能,天地的真气,宇宙的精灵,都一齐在呐喊,自由舞蹈。这份爱确实太沉重、太痛苦,一旦宣泄,其强大的动能就象决堤的激流,如万马奔腾,势不可挡。 不知过了多久,卫东拥着白冰凝,一边梳弄着她的头发一边说:“咱们结婚吧。” “结婚?”白冰凝柔情地望着卫东,“我现在真的有点恐惧。你还小,不明白。哪对恋人不激情满怀?可结婚不一样,光有激情是不够的。激情最大的敌人是谁?是时间,你知道几年后你是怎样?我呢?我也不敢肯定我会变成怎样,你把结婚看得太简单了,我宁愿世上多一对高质量的恋人,也好过多一对平庸的夫妻。我们都给对方一点时间和自由。如果过几年,我们还在一起,那说明我们今天的选择没错。那时再说,好吗?” “洪江山待会会过来。”姜甜甜对钟文革说。 钟文革点点头。洪江山作为酒店的金字招牌,虽然自己整天将他挂在嘴上,逢年过节也会通过姜甜甜对他表示表示,但真正的接触并没有,这次他过来,自然不敢怠慢,所以钟文革早早就跑到大堂恭候。 洪江山没带司机,自己驾着车来了,钟文革连忙跑出去迎接。洪江山一下车,钟文革心中不禁一震:好帅!比电视上还帅。洪江山一米八的个头,英俊的脸上,犀利的双眼透出一种成熟男人的睿智,一身休闲服散发着雅致的品味,是那种任那里一站,都让人看出是个人物的人。 “洪书记,欢迎。”钟文革忙伸出手。 洪江山微笑着,不经意地拉拉他的手,“小姜整天提起你,年轻有为啊。” 钟文革心想:你才是年轻有为。他把洪江山让进了总统房。 大家坐定,然后海阔天空地聊起来,钟文革也由当初的拘谨,逐渐变得轻松起来,他觉得这洪江山不愧为人中之龙,虽然身居高位,不怒而威,但在与人交往中,别人并没多少压抑的感觉,有着天然的亲和力。 聊了半天,洪江山恍似不经意地说:“听小姜说,同前任比,你很老实。” 钟文革一愣,确实,虽然他对有用的人出手很大方,但对自己,钟文革一切都中规中矩,连汽车也是租的。之所以这样,一方面是因为陈仕源在,这人没事也要生事,钟文革免得有把柄让他捏着;另一方面,是钟文革自己只想堂堂正正地挣钱,靠邪门歪道,他并不乐意,毕竟他还想把酒店搞好,甚至想把它建成“万世基业”,总不去干自己拆自己台的事吧? “我只想干点事,不想因小失大。真的,我真的很想干一番事业。” 洪江山微微一笑,“干事业,能离开钱吗?” 钟文革沉默了。 “你的想法,嘿嘿。”洪江山意味深长地轻笑两声,站起来踱到窗前,点起香烟,良久才说:“最好两方面都照顾到,既能赚到钱,又能干好工作。虽然是第一次和你聊天,但从小姜那里,我也对你有些了解。你还有点嫩,怪我多嘴,咱们只是朋友间聊聊。” 洪江山的话,令钟文革困惑,他不明白,自己那里错了。 洪江山望着窗外的景致,一边吐烟圈一边说:“女人啊,都希望自己的男人又有钱,又不会出事。男人什么都可以缺,惟独不能缺钱,过日子,同领导、首长沟通,都要钱。小伙子,好好炼,你日子长着呢。” 洪江山望着窗外,若有所思。钟文革知趣地退出来,而洪江山的话,却一直萦绕在他耳边。回到办公室,已有两人在等他。 “我们是反贪局的。”来人递上介绍信和工作证。 “反贪局?”钟文革有点意外,但仍忙不迭握手。 “我们这次来,主要是了解一下防疫站吴站长的情况,请你配合。” 钟文革心中“咯噔”一下,“姓吴的出事了?”他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正向自己逼来,但他表面仍若无其事。他盘算着;现在有几种可能,姓吴的自己交代出来,二是别人听到风声,想搞死我俩。无论是什么,我都不能将信封的事捅出去,否则就麻烦了。 “没问题。” “去年某厂的职工吃你们外卖的熟食后引起食物中毒,我们想了解一下当时的情况。” 钟文革警惕地寻思一番,缓缓道:“过了那么久,也记不清了。出事后,我们也很紧张,后来防疫站就过来取证。”他知道,如果回答不慎,很可能一着失算,满盘皆输。 “当时很忙乱,我也没在意,他们主要是在厨房取样,就是用这么小的取样纸在我们厨房的案板、锅碗什么的取样,然后带回去。”钟文革认真地比划着,“后来检测后我们的样品没问题,倒是那家工厂的厨房的样品严重超标,所以最后确定是对方的责任。” 反贪局的人继续问了一大堆问题,钟文革都一脸诚恳地回答了,但是他与吴站长那顿饭,他始终当没发生过。 待送走来人,钟文革思忖:姓吴的估计已进去了,假如他自己交代了,反贪局的人对我可能就没那么客气,现在这样子,估计他还没说出来,反贪局仅仅是怀疑而已,我横下心来,死不人帐,他们就没辄,怕的就是他自己招了,连累我。破反贪局! “叮当。”门铃一声脆响,孟妮轻轻打开门,门口站着个年过四十的妇人,来人问:“是孟小姐吗?” 孟妮点点头,奇怪地问:“你是、、、、、、” “我是易世雄的太太安妮。” 一瞬间孟妮有点不知所措。 “可以进来吗?” 孟妮闪身将安妮让进了屋。安妮走进房间,四周打量,这二居室的套间,装修得高雅气派,给人一种恬静、温馨、舒适的感觉,不过特别引人注目的是,墙上挂着一个十字架,受难的耶稣似乎正注视着来人。 在安妮打量房间的同时,孟妮也打量着来人:她年过四十,但因为保养得当,皮肤还未见松弛,身段也未见臃肿,身穿考究的墨绿色丝绸套装,手拿高级的鳄鱼皮手袋,从骨子里隐隐透出一种优越。 孟妮一声不吭地在她对面沙发坐下,一阵难堪的静默以后,安妮首先说:“你们挺会找地方,我不请私家侦探还找不到。” 歇了一会,安妮仿佛是自言自语,又好象是对孟妮说道:“二十多年前,易世雄游水到香港,那时他光棍一条。如果不是我,我的家族,他可能现在仍睡天桥底,或者象张子强让人枪毙。他有今天不容易。”一个女人的敌人如果是另一个女人,那这场戏就精彩了。安妮在孟妮面前,虽然外貌、年龄是处于绝对的劣势,但她也有对方无法比拟的优势,那就是金钱。她不相信什么至死不渝,她只知道,在金钱的国度里,钱是把所向披靡的剑,谁拥有它,就拥有一切,所谓爱情,不过是个婊子,谁有钱就跟谁上床。面前这个女人缠住自己老公,同样是钱作怪。 “你要多少钱?”安妮倨傲地问。 孟妮愕然,先是几声冷笑,然后点起一支烟,她将身子深深地陷入沙发里,双眼定定地盯着上升的烟雾,许久不吱声。最后安妮忍不住再问:“多少?” 孟妮突然凑到安妮面前,“钱,算得清,他射到我身上那脏东西算得清吗?” 安妮气得说不出话。孟妮身子往后一靠,从嗓子中挤出一阵尖尖的笑,笑声带着阴森,使听者不禁毛骨耸然,不寒而栗。笑声嘎然而止,孟妮指着房门,“滚!” 安妮让疯狂的孟妮惊呆了,坐在沙发上不敢稍动,她没想到,以往百战百胜的绝招竟然失灵,她知道,只要她愿意,对方立马就可以人间蒸发,但少了个孟妮,却可能还有张妮、赵妮,她毕竟是行走江湖几十年的人,不会意气用事,既然对方不肯,那就用别的方法,而这方法唯一的目的,就是要保证她自己是最大的赢家,不少时候,退是为了更好地进。 好一会,安妮才缓缓说:“既然你不肯,我也不强求,我只是提醒你:要对他一心一意,别到外面乱搞,把那些病带给他。他毕竟是我老公,有什么事我不会放过你。你好自为之。”说完,她才施施然离开。 孟妮泥雕木塑地陷在沙发里,一声不吭,两眼发直,她很想哭,但泪水又流不出来,心中并没有特别难过的感觉。时间逐渐过去,孟妮坐在那里纹丝不动,不吃不喝。电话铃响了,孟妮依然不动,但电话铃执拗地响下去,最后孟妮拿起了话筒。 “HI。” 话筒中传来那熟悉的声音,尽管孟妮现在对那人十分厌恶,甚至恨之入骨,但一听到这富有磁性与魅力的声音,她心中的坚冰顷刻粉碎了,恨不得顺着电话线,一下扑到那人怀里。 “这么久不接电话?” “正洗澡。” “肯定是同靓仔洗鸳鸯浴。” “是又怎样?” “我明天回来你就知错。下午四点到,4453航班,你来接我,OK?” “OK。”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