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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第八节静静的清溪河

  虎崖湾在海峡的东北端,它象一个张开的虎口,不停地将海水吞进肚腹,又咆哮着再吐回大海。奔腾汹涌的海潮呼啸着迎头撞向虎崖的褐色胸膛,大浪在轰然巨响中碎成千万朵白色水花洒向岩石,没入海流。紧接着成排的海浪卷成又一次冲击波更凶狠地扑向陡壁,然后是第三次,第四次……永无休止,可是虎崖却守护在这里,任凭大浪冲击而岿然不动,因为它身后是如同淑女般静静流淌的清溪河。

  与喧腾不息的湾口相比,在海湾深处有一片略显平静的地方,那里的海岸裂开一个缝隙,涌动的海潮被红树林的呼吸根撕扯成漫溢的水流,先向南再拐向东一路游去,与缓缓流淌的清溪河轻轻吻住,然后相拥相融地在海湾和河流两处来回荡漾……。

  清溪河的河床很浅,入海段几乎没有淡水,只有在退潮时河水的咸味才稍减一些。但清溪河是红树林和海鸟的世界,两三米高密密匝匝的红树林沿河两岸一路逶迤,望不到尽头。涨潮时树干被海水吞没,呈现出水上绿洲的绚丽风光;退潮时露出泥泞枝干,河滩又展现一片热带水生森林的奇异景观。龙爪般的根系盘错相连深深扎进淤泥里,将枝繁叶茂的树冠高高托起,抗击着河水和潮汐的冲刷。无数海鸟在葱茏的树冠上搭窝筑巢,每天清晨和黄昏,清溪河上下满眼都是海鸟翻飞的白色翅膀。

  可这一片宁静的天堂突然之间被舰艇的推进器搅翻了。

  白胶水警区奉命要建隐蔽性战备船坞,他们选中了虎崖湾后面的红树林。护卫艇大队抽调一中队的4艘作战舰艇穿过虎崖湾,开进清溪河,两条登陆艇作为后勤支援船也随队沿着清溪河徐徐逆流而上。

  炮艇在一处红树林密布的河湾里抛锚,几根木桩打进淤泥,然后搭上桥板接通河岸,工地与“舰艇工棚”就这样在清溪河扎下了根。后勤部的工程师根本没画图,因为工程太简单。在红树林遮挡的隐蔽处分别挖两个船形大坑,一个坑能容进一艘扫雷舰,一个坑能开进一艘高速炮艇,工期15天,就这么简单。工程师扔掉手中的树枝,蹭掉鞋子上的泥巴,一步跨进登陆艇大舱,走了。

  留在河湾里的舰艇官兵心情轻松。因为河泥是软的,用手都能刨出来。15天?就凭这些从大田里滚出来的生龙活虎的男子汉,7天准完!

  指战员们第二天一早在河湾工地举行誓师大会。军帽换成本地农民的蒲草小帽,军装脱下只穿裤衩。虽不似水兵检阅那样威武,但整齐的队列和军人特有的淳朴口号声让人感到这是一支有战斗力的部队。两艘登陆艇来回穿梭着,把成吨的水泥和石块卸到岸边,同时把艇上官兵7天的食物和淡水备足,因为平头平底的登陆艇只有在风浪不大时才能穿越虎崖湾。

  水兵们抡起防火斧毫不留情地在红树林中劈斩着。泥水中的红树林一米米,一片片地倒下了,白色海鸟惊恐凄厉的叫声在河湾上空回响……。工地上歌声嘹亮,口号声此伏彼起。这几乎是人海战术,两个工地挤满了人群。柳条筐在排成人龙的官兵手中飞快地传递,人们用手将大把淤泥搂进筐里,比在家乡用筐搂稻谷还痛快。仅仅两天,两个船形大坑已初见端倪。

  傍晚,清溪河里到处都是官兵们扑腾戏水的身影和打闹声。当他们用浑浊的咸水洗掉满身污泥时,得意的微笑挂在每个人的脸上,也许7天都不用就可以返回白胶码头。水兵们无心欣赏清溪河的美丽风光,因为这里比码头更受罪,蚊虫小咬实在太多了。

  第三天清晨,当一中队的“工程兵”们来到“船坞”旁边时,全都傻了眼:昨天砌起的石墙全部被坍塌的淤泥吞没了……但小小的挫折并没吓倒斗志昂扬的军人们,蓝黑色的淤泥一捧捧,一筐筐被飞快地传到远处,石块和水泥砌成的长堤一天之内又重新立起。

  第四天清晨,坍塌的淤泥再次吞没石墙。但不服输的男子汉们将更多的淤泥传送上岸,砌起的石墙比昨天更长。

  第五天清晨,淤泥继续坍塌,船坞的边缘越来越宽,而且长长的石墙已深深陷进河床……。

  七天的淡水储备已所剩无几,可工程却似乎看不见希望,人们的斗志开始退减,牢骚也随之而来。

  这几天轮到苏泰阳当“伙头军”,他好象有意跟水泵过不去,水泵的把柄被他凶狠地来回推拉着,随后他又用防火斧猛击水泵顶盖,但是从出水孔中冒出的多半都是汽。水舱近空,勉强抽出的淡水带有很重的铁锈味,就是这样的淡水现在每人每天只能分到两杯。

  “今天深弹缺水,咱们尝尝手榴弹好吗?”

  厨房舱门外的黑板上留下苏泰阳一行龙飞凤舞的粉笔字。因为他手艺太臭只会挤面疙瘩,今天他特意写了一个“尝尝手榴弹”的“安民告示”。

  “喂!苏大厨!您高抬贵手,只要您老人家别再把煤油当香油就行!”

  “我说小苏呀!你啥时候不当值做饭了,我啥时候才吃饭。”

  “我也绝食了,这几顿你可是把我的肚子整惨了!”

  只听前后甲板怨声载道。

  “苏泰阳,你的深弹吃了好几顿,换成手榴弹管啥子用嘛!”

  游武从河里爬上甲板。他的皮肤已晒成黑色,加上一头长发,俨然是个非洲武士。

  “那你想吃什么?”

  “我想……吃面条。”

  苏泰阳趴到游武耳边悄悄地说:

  “面条?行,粗一点的吃不吃?”

  “吃!只要不是你的深弹浅弹或者鸡巴蛋。”

  “我这里面有根粗的,你吃吗?”

  苏泰阳用手指了一下自己的裤裆。

  “格老子的,你……”

  游武话还没说完,只听苏泰阳一句:

  “你下去吃吧!”

  “扑通!”一声水花四溅,游武仰八叉跌入河中……。

  甲板上下一片爆笑。

  “小苏,你这深弹手榴弹的做得不赖嘛!”

  唐指导员端着碗走过来,他的嘴巴沾了一圈面糊糊。

  “好吃?那我下顿再接着做!”

  苏泰阳受宠若惊。

  “苏大哥,你饶了我吧!这面疙瘩里放糖干啥?你巴结指导员,他爱吃甜食……”

  陈玉珍蹲在甲板上愁眉苦脸。

  “啊?那是糖?坏了……”

  苏泰阳直拍脑门。

  “小苏,你这哪里是手榴弹哟,是一锅糊涂蛋嘛……”

  甲板上一片声讨。

  苏泰阳落荒而逃。

  第二天,这个二百五的伙头军不由分说地被撤了职。

  15天工期已过,两个船坞除了越挖越大,始终不能挖向深处。淤泥不断塌陷,有时刚刚砌成的斜坡,转眼之间就被无声无息的黑泥吞噬掉……。

  水兵们紧闭嘴巴,他们用疲惫的双手把浑浊的河水撩上头,河湾里嬉戏打闹的声音逐渐稀疏了……。在大海上驰骋的水兵们低估了小河湾的威力,缓缓流淌静如淑女般的清溪河,以永不作声的自残方式惩罚着这群自以为是的主人……。

  虎崖湾巨浪滔天。登陆艇已有3天没运淡水了,4艘炮艇一百余人的生存渐渐陷入困境,可是狂风却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淡水几近枯竭,可身边的清溪河里没有淡水,清溪河空有一个美丽诱人的名字。

  大风夹裹着浓浓的阴云在清溪河上空滚卷而过,人们把脸盆、水桶甚至水杯摆满前、后甲板,满身泥垢的官兵们放下手中的工具,兴奋地张大嘴巴仰望着擦头而过的雨云,他们希望第一滴雨水直落自己干涸的喉咙。但雨云跟水兵们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它呼啸着把雨水倾泻在远处的海湾里。一中队的4艘炮艇几乎水尽粮绝。人们只好待退潮时打上浑浊的河水,沉淀以后再用来做饭,可米饭蒸得又苦又涩,根本无法下咽。一百多号官兵已有五分之一患病,他们被蚊虫叮咬,被暑热蒸烤,被缺水困扰,但他们仍然无声地忍受着。

  白胶港的司令部大楼里,司令员的拳头重重地砸在桌子上。他已是第三次下令运输艇大队给清溪河船坞工地运送给养,但都因途中风浪太大而折返。司令员又命令后勤部组织车队从陆路绕行,但清溪河两岸全是陷人畜于死地的沼泽,根本无路可走。政治部已请求地方革委会组织群众向工地运送瓜果蔬菜,可路途遥远,目前刚走了一半……。

  “你亲自驾艇,必须想尽办法把给养送进清溪河!限你六小时送到,否则我处分你!”

  司令员血红的眼睛瞪着面前的运输艇大队的大队长。

  大队长紧咬嘴唇退出办公室。他冲上码头一步跨进值班艇,亲自操舵直扑虎崖湾。可凶猛的风浪把他和他同行的另一艘登陆艇全部推进清溪河口的红树林里,连涨潮都退不下来了……。

  “格老子的,没有水喝叫啥子水兵哟?我宁可当一只……当一只旱鸭子……也不做这里的……咸水鸭……”

  游武躺在铺上有气无力地呻吟着。

  “游武,以前你说不喝酒算啥子水兵哟,可现在又……”

  苏泰阳躺在铺上调侃着。

  “小苏,你小子记仇是不是?”

  游武有气无力地说。

  “哪敢,哪敢!我正在琢磨着上哪里给你老哥弄水喝呢!有了!上士那里有酒,你要不要?”

  苏泰阳认真地说。

  游武眼睛先是一亮,而后又无力地闭上了:

  “小苏,你又想耍我?现在谁还敢喝酒哟,越喝越渴……”

  一场大雨终于救了一中队的官兵。狂风卷起乌云再次压向虎崖湾。甲板上摆了几天的水桶、脸盆和大大小小的水杯被雨滴打得叮当作响。刚开始还一星半点,随后就逐渐响成一片。甲板、河面四处绽开朵朵水花,紧接着劲风掀带着茫茫大雨披头盖脸地倾盆而下。雷声风声雨声轰鸣震耳,滚烫的甲板在瓢泼大雨中冒出团团白烟……。

  水兵们疯了!他们狂呼着跳跃着,趴在甲板上躺在泥水里四处打滚,有人干脆脱掉裤衩,挺立在风雨中冲刷身体,转眼间清溪河里上百个赤条条的男子汉们在声嘶力竭的叫喊声中尽情地享受着天浴……。

  烟雨中的清溪河上游有几个白点在漂移着。它们在茂密的红树林遮掩下时隐时现——一队小型帆船正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在清溪河里“爬”。狂风暴雨顺着海湾朝清溪河上游扫去,海潮推挤着河水逆势而上,船队在风、流的双重压力下在仅有五十余米宽的清溪河里按“之”字形水路吃力却又毫不迟疑地向前“爬”。半个小时,一个小时,那队帆船仍在远远的上游缓缓移动……。

  “船驶八面风,好水手能走逆风逆流,打头的那个船老大肯定是个老手。”

  马炮长静静地看着远处的帆船。

  那队白色小帆船到下午4点多钟,终于借助退潮的水流加快了航速,已经驶到距工地仅500米的河段了。谢艇长站在指挥台上用望远镜观察着目标,突然他的心头一热,他看见前面那条小船上两个“海军灰”正在朝他招手。

  “船来啦!”

  谢艇长一声高喊令大家如梦方醒,官兵们大呼小叫地拥向岸边。

  政治部主任华强亲自带领4条民用小帆船,满载着西瓜和食物靠上了548艇右舷,他们在狂风暴雨中整整走了6个小时。掌舵的船老大竟然是白胶港的拖船船长!那一次他驾船把548艇左舷撞坏,却得到水警区的补偿,这个在海上拼搏了半辈子的老水手有些内疚,当他得知要给困在清溪河的水兵送给养,他二话没说就找人上了路。

  好脆好甜的文昌西瓜哟!官兵们连籽都吞进肚里,个个吃得满脸花。看见工地上脸皮都晒曝的指战员们如此贪婪地啃着西瓜,华强的眼睛湿润了……

  华强站在548艇指挥台上,面对工地上列队的全体官兵,他拿起话筒:

  “同志们辛苦了!”

  “为人民服务!”

  工地上口号声响彻云天。

  “我代表水警区司政后机关的首长,向战斗在战备船坞工地的全体指战员致以崇高的敬意!”

  华强抬手行了一个并不标准的军礼。

  工地响起一片热烈掌声。

  “同志们!毛主席说,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我们是一支特别能战斗的部队,清溪河快要被征服了!我们不获全胜,决不收兵!大家有没有信心?”

  华强慷慨激昂,眼镜片闪闪发光。

  “有!”

  工地上的回答整齐洪亮。

  苏泰阳站在队伍里,西瓜汁粘粘糊糊沾了他一脸,他只好挤眉咧嘴挣弄着紧绷绷的腮帮子。糟糕的是成群的苍蝇“嗡嗡”地飞到脸上,苏泰阳又不能抬手轰赶,只好歪着嘴转圈吹气。他无意中发现四周不少人都在做着这个脸部运动。让苏泰阳难受的还不是巴在脸上的西瓜汁和讨厌的苍蝇,他觉得指挥台上这个原丘田新兵团的华团长有些象那个动员学生去“北大荒,啊!不,北大仓!”的校革委会吴主任。他们做动员报告时都是慷慨陈词,眼镜片闪闪发亮。但是华主任毕竟顶风冒雨长途跋涉亲自给他们送来了西瓜和食物,苏泰阳内心真是酸甜苦辣,说不清啥滋味。

  风雨终于停息了,登陆艇立即将淡水和其他给养送进了清溪河,一中队官兵的生存问题暂时得到了缓解。

  可是船坞工程仍然进展缓慢。石料和水泥超过原计划的3倍。由于滑坡不断,现在的船坞已经扩大了范围。后勤部工程师来看了以后,说是总结经验可以考虑停泊护卫舰的方案。中队长听此一说,当时就急了:扫雷舰都进不了清溪河,你还想着护卫舰?工程师却不以为然地说,可以扩宽河道嘛!

  登陆艇几乎每天都要往工地运送工程物资,船坞简直就是用水泥袋子堆砌出来的。官兵们用双手挖出的泥土象两座小山一样堆在河岸上。不知是谁说的这种蓝黑色的河泥可以治皮肤病,而且还防晒防蚊虫叮咬,于是人人都把脏兮兮的淤泥抹在脸上和身上,工地几乎一夜之间变成了非洲的土著部落。

  工地指挥部接到水警区值班室电报通知,近日舰队首长要到清溪河视察,要求指战员做好准备。工地上热火朝天,工程明显加快,一中队的官兵们决心拿出漂亮的成果向首长汇报。

  船坞斜坡已经砌到顶,只待用水泥勾缝。这一天,苏泰阳在顶部清理泥渣时发现脚下裂开一个缝,刚开始他并没介意,因为每天不知有多少次滑坡。但这一次裂缝越来越长,弯弯曲曲伸出十几米,苏泰阳抬眼看见陈玉珍和机电班长在船坞底部埋头干活,便招呼了一声:

  “小陈,当心滑坡……”

  话音未落,苏泰阳一下子被整块滑落的坡面带倒,双腿深深插进泥土中……陈玉珍听见苏泰阳在上面喊他,刚一抬头,泥土夹裹着石块整体滑落下来,顿时将陈玉珍腰部以下全部埋住……。

  一切都在瞬间。清溪河总是无声无息地发动袭击。

  苏泰阳拼命挣扎,当他侧滚身子终于拔出双腿时,他发现下面的陈玉珍半个人已深深陷进泥土里,正在那里无力地扒着……机电班长和其他人奋力冲上去,抓住陈玉珍的双臂使劲向外拉,陈玉珍痛苦地高声惨叫。苏泰阳从护坡上横滚下去时,连裤衩都脱落了。他连滚带爬地扑到陈玉珍面前,拼命用手去扒陈玉珍腰部的石块。船坞顶上的泥土仍在缓缓挤向底部,几个人围住陈玉珍还在猛扒,眼看大面积滑坡又要迎头而下,机电班长急了,他和四周的人拽住陈玉珍的胳膊怒吼一声,硬将他拖了出来!

  ……陈玉珍躺在淤泥里,后背钻心般地疼痛,但腰部以下却没有知觉……官兵们围成一圈,苏泰阳将陈玉珍紧紧抱在怀里,两人相对无言。蓝黑色的淤泥涂在两人的脸上、身上,他们看不清对方的表情,苏泰阳的双臂微微颤抖着,眼下的一溜淤泥湿漉漉的……他心中明白,陈玉珍……截瘫了。

  登陆艇专程将陈玉珍送出清溪河,548艇的官兵们以及整个工地上的人全都默默地目送着渐渐远去的登陆艇……

  清溪河缓缓流淌,仍象淑女那样悄然无息……

  工地失去了以往的活力。大面积滑坡象一块巨大的伤疤显露在船坞护坡上。苏泰阳一丝不挂地从头到脚涂满了淤泥,接着是曹丹河以及所有548艇的人。谁也说不清他们为什么这样做,是为陈玉珍?为无谓的工程?还是有意自戕着青春和生命……赤身裸体的人越来越多,他们用淤泥互相擦抹,几乎所有的水兵都脱去了身上仅剩的东西。通体蓝黑的人们在红树林里,在虎崖湾背后的缝隙里默默地与清溪河中的淤泥僵持着……。

  舰队司令员和陪同人员来到了清溪河。当司令员从登陆艇踏上船坞工地时,没有笑容。看见全身涂满污泥的官兵,他没有发问,也没有责备。他问的唯一的一句话是:

  “为什么选在这个地方挖?”

  四周的人面面相觑,无人回答。

  司令员向工地看去,除了船坞那片大滑坡的“伤疤”外,遍地站立着全身涂满污泥的赤条条的男子汉。司令员沉默的双眼和一百多双疲惫的眼睛无言地对视着,整个工地只有清溪河水的流淌声。

  登陆艇向虎崖湾开去,载着舰队首长和陪同人员走了。

  一个小时以后,工地指挥部接到命令:

  “撤出清溪河。”

  红树林上的晚天涂抹着浓厚的血晕,在不尽的天际若流若凝。锚机绞起浸泡了3个多月的铁锚,桥板和“天遮”已全部收起。

  4艘高速炮艇徐徐驶出清溪河,吃水线下面的海蛎子已结满厚厚的一层,艇身就象遍布疮痍……随着炮艇逐渐加速,红树林消逝了,虎崖湾消逝了,炮艇带着伤痕累累的指战员,向太阳坠落的方向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