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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第五节风眼飘移
。。。。。。鼓千尺之涛澜,襄百仞之陵谷。吞泥沙于一卷,落崩崖于再触。列万马而并骛,会千车而争逐。。。。。。。类钜鹿之战,殷声呼之动地;似昆阳之役,举百万于一覆。予亦为之股栗毛耸;索气侧足。夜拊榻而九徙,昼命龟而三卜。盖三日而后息也。 —— 宋 。 苏轼《飓风赋》 屋外风雨渐稀,少顷竟然收住。天空放出一片光明,只是这光明显得苍白混沌,让人觉得压抑。 集合哨声骤然响起,队伍又要上路了。 村中的喇叭正在广播:“今年第十四号台风正以每小时三十公里的速度向西北方向移动,预计今天晚上在琼海东部沿海登陆,台风中心附近最大风力十级。” “十级也叫台风?拉倒去吧!” 指挥部对这个台风并没介意,只知道昨天那场风雨与这个14号台风有关。现在风势已过,就没有理由不继续上路。为防止再次出现大队人马走失,指挥部要求行军速度时快时缓,有时还借辨别方向停留休息,同时用哨声前后呼应,拉练队伍基本保持了完整和稳定的队形。 老天爷显得平静而宽容,似乎有意让这支海军队伍松弛一下紧张的神经。眼前是一望无际的青青世界,树林、灌木、野花、青藤铺满大地。除了灰白的苍天,空中连飞鸟都没有,显得那么干净空廓,似乎什么都不会发生。但细心的人发现,整个山野因气压骤降已开始令人憋闷。 四周静悄悄的,几乎无风,只有队伍凌乱的脚步声。高空云层逐渐碎裂变成稀薄的云网,稀疏间甚至可以看见浅蓝的晴色,可远处天边的积云正在慢慢聚拢蒸腾着。环顾周边的远天,耸立的积云竟如同铁壁合围一样从四面八方隆起浓重的云墙,将风雨遮掩在它的后面。拉练的人们并不知道,他们正处在台风气旋的中心——平静的台风眼使人们产生躲过风灾侵袭的错觉。但灾难正步步逼近,因为台风眼正在慢慢飘移……。 傍晚,拉练队伍进入水警区所属的农场,这里有百亩稻田和无数的鱼塘,是一片海南岛并不多见的小平原。人们虽一路栉风沐雨,但是到了这里就有如进了家门。农场的留守人员早已把所有能住人的房间全部腾挪就绪,连粮仓和厨房都已打扫干净。为了抵御台风,所有供电全部切断,所有窗户全部钉死,所有牲畜围栏也全部用石条堵严。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防患措施无可挑剔。 夜幕迅速垂下,比平时提前了一个小时,这是暴风雨降临的前兆,但官兵们依旧坦然。海南岛年年经历台风侵袭,人们早就习以为常了。 政治部与海湾医院的人员在粮仓住宿,这是张俊林和指挥部的作训参谋商量之后特别安排的,个中原因既复杂又简单,张俊林总要创造机会与付娆呆在一起。粮仓是农场最高大的建筑,张俊林认为这里最安全,砖墙木梁,应该很结实,只是房顶单薄,瓦楞铁直接钉在脊檩和椽子上。为男女有别,粮仓中间用背包带和床单隔开。指挥部告戒大家,为防万一,今晚不要睡觉,可官兵们太累了,背包尚未打开,有人倒头就睡,不一会儿如歌的鼾声就在漆黑的粮仓里此伏彼起。偏在此时张俊林心血来潮,他要拍一张男女军人围坐油灯苦读《毛选》的镜头,付娆当然是镜头的中心人物。张俊林找来一盏马灯,恳请昏昏欲倒的付娆盘腿坐在马灯前给予配合,他又抓起几个男兵做陪衬,人手一本小语录捧在手心……张俊林正在比比画画,忽听黑暗角落里冒出了一句: “弄虚作假也不挑个时候,就那豆大点光,别说看不见字,连底片都不会有影。” 这一句话登时挑得怨声四起,被拉起来照相的人一哄而散,连马灯也不知被谁给藏起来了。张俊林犯了众怒,尴尬万分,但他知道挑头说风凉话的又是苏泰阳。 渐渐压下的黑色天幕将大地遮盖了。灰黑的阴云被强风卷成厚重的云罩,又逐渐撕扯成乌龙般的条状雨云随风舞动,就象失去羁绊的野马在低空奔窜着。也许是慑于太阳磁场和热核辐射,14号强台风在阳光隐没之后才开始肆虐,它用灰黑色的气旋开始在夜间大发淫威。随着撕天裂地的一声巨响,震人心魄的惊雷从半空带着凄烈的银色闪光将天地划成槁白色,眨眼间狂风暴雨嘶鸣着呼啸着向原野横扫而来,翻腾纷飞的树枝象飞刀一样在半空旋转割刈,转眼又被弥天的暴雨当头砸下。砂石滚动,大树匍匐,雨帘将天地连为一体,强劲的14号台风象恶龙横空出世,其声其势令地动山摇! 粮仓里的男男女女全被震醒了,他们觉得地面都在跳动,头顶上的瓦楞铁象被重锤敲击的鼓面,鼓噪之声几乎盖过人们的嘶喊声。人们惊恐地四面环顾,但伸手不见五指,大家只能摸索着,彼此依偎着以求得暂时的安慰。狂风夹裹着暴雨从门窗的缝隙象雾一样喷溅进来,把偌大一个仓房喷得水沫飞扬,所有的人从头到脚全部湿透,连同人们的背包、装具和枪枝弹药全部打湿。 风势越来越大,四周的墙壁都在抖动。马灯好不容易被人点亮,但每次都被风雨扑灭。窗户上钉的木条被风撕开了,人们扑上去用背包死死顶住。地面积水逐渐没过脚面,逼得人们纷纷爬上窗台。有人打开手电筒,光柱在房中胡乱扫射着,只见人们的脸上闪现出一片惊恐不安的神色。有人在大声叫嚷,但完全被风雨的轰鸣声淹没了,谁也听不清在喊什么,只能听见女兵在墙角发出的无望的尖叫声……。 苏泰阳最初靠在墙边打盹,他隐隐感到墙壁在抖动,待他清醒时浑身早已淋湿。刚开始他并没把这次台风当回事,依然懒懒地蹲在墙边,但他感到今天的风声很怪,完全不是以往那种阵阵凄厉的吼叫声,而是象千军万马在奔腾,狂风在没有节奏没有起伏地咆哮,这种巨响有如奔腾的大潮汹涌澎湃,脚下震颤的地面就象巨浪中的甲板,激得苏泰阳心中竟亢奋起来。他在手电光下发现蹲在角落里一动不动的张俊林,那种痴呆的神色使苏泰阳陡然生出一种幸灾乐祸的感觉,他终于抑制不住自己的兴奋,突然纵身而起象狼一样引颈发出声声长嚎,竟然站在泥水里快乐地又喊又叫。几个男兵被他感染得也跟着手舞足蹈起来,粮仓中顿时响起阵阵发疯般的狂吼声。 张俊林感到苏泰阳的欢叫是冲他来的,过去从来没有一个战士敢这样当面戏弄他,这个该死的苏泰阳,早晚一天要收拾他!可现在张俊林只能听凭周围的疯狂在继续,他只祈求老天爷别再发威,祈求这栖身的粮仓别倒塌。 张俊林的担忧不是多余的,农场处在开阔地,四周没有林木,台风最强劲的气旋正毫无阻拦地在这片小平原上狂扫。胆小的人往往对外界有过人的敏感反应,张俊林最先判断出这个粮仓可能不保,让苏泰阳他们发疯去吧!他必须早做准备。张俊林打开手电筒摸索到付饶身边,并把她拽到大门旁,然后把一件雨衣披在自己和付娆身上。张俊林的意图很明显,一旦粮仓不保,他会拉着付娆首先冲出大门。 狂风和暴雨从门缝直射付娆单薄的身子,冷得她浑身发抖,这正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弗洛伊德说“男人用下半身思考”,而张俊林是用下半身行动的人,他将小腹紧贴在付娆的臀部,并腾出一只手从雨衣下面摸向付娆的腰际,见她没有拒绝,于是他的手沿着付娆的肚皮慢慢向下面滑去……付娆几乎昏厥,瘫软着身子任凭张俊林的手在自己的腹部抚弄着。没人看得见他们在雨衣下面的蠕动,四周漆黑一片,隆隆的风声早已把付娆的呻吟声掩盖下去了。张俊林两手轮换上下揉搓着已经发烫的肉体,尽管他的动作越来越强烈,尽管欲火攻心如醉如痴,可他脸上的肌肉却纹丝不动平静如常,这等功夫可比芦汉的那位黑鞭大哥黄宝进的道行要高明了许多。 张俊林正与付娆默契配合得意忘形时,忽然感到头顶一股强劲的冷风夹裹着雨水直灌而下,激得张俊林浑身乱颤,他那根已经坚挺的小二哥登时缩做一团……紧接着一阵木梁折断的声音在黑暗中嘎嘎做响,张俊林抬头一望,不得了!头顶竟然闪露了一片灰色夜空。天啊!房檐已被飓风掀起,正象蚌壳一样上下开合着……事不宜迟!张俊林立即将手从付娆的裆间抽出,然后毫不犹豫地拉开大门拽着付娆夺路而逃。 正在撒欢嚎叫的苏泰阳觉得耳膜一下子被风压得胀疼,一股狂风猛然从开启的大门灌进粮仓,顿时呛得人喘不过气来。粮仓里杂物乱飞,整座仓房象一只鼓胀的大气球飘摇不定,房梁已吱吱嘎嘎地向一边倾斜,粮仓里一片惊叫声。 “这下子完了!” 苏泰阳意识到粮仓要倒!他借着手电光一把扯下床单和背包带,摸着黑朝挤靠在墙角的女兵扑去。 “快起来!抓住背包带,跟我往外跑……” 但风声淹没了他的吼叫声。这时整扇房檐已被掀开,正在沉重地上下开合着。 苏泰阳连吼带叫地逼着女兵们将床单和背包带绑在自己的胳膊上、手腕上,然后他把一串人拖到大门口,随即回过头狂喊一声: “别怕脏了衣服,趴着身子冲出去!” 说着他伏下身子在前面顶着劈头盖脸的风雨连滚带爬地冲出了大门。 粮仓里炸了窝一般地狂呼乱叫着,有人夹着背包有人顶着脸盆没命地向外跑。一个战士穿着雨衣冲出粮仓,顿时被风兜得脚下无根,象一只飘起的纸袋划着弧线从苏泰阳身边一晃而过。 “快脱掉雨衣!” 苏泰阳趴在泥水里狂吼,但那个战士一瞬间就消失在黑茫茫的风雨中……。 风从一侧压向成串的人龙,把人们撕扯得来回摇摆。雨水灌进人们的耳朵里,脖子里,抽打得人们几乎睁不开眼睛。苏泰阳在前面艰难地爬行着,他知道只要稍一松懈,好不容易稳定的人龙将会就地翻滚,人在这种状态中没几下就会耗尽体力。为了稳住阵脚,他四肢紧贴地面,甚至要将脸都埋在泥水里。他们的目标是厨房,那是离粮仓最近的可以躲避风灾的地方,但是仅仅这百米之距,狂风暴雨却逼迫着人们只能一寸寸地爬过去,尽管串起的人龙可以抗风,但步履艰难。苏泰阳在前面拼命地拽着,后面的女兵手脚并用地跟进,泥水里陷进了一溜的鞋袜。 当苏泰阳他们一长串人龙冲进厨房时,低矮的厨房里早已是遍地积水,男男女女20余人挤在不足15平米的空间里,连炉台上都站满了人。苏泰阳发现庞丽华赤脚站在泥水里正和秦瑶她们拧着头发上的雨水,他问庞丽华: “怎么样,害怕吗?” 庞丽华甩头一说: “怕?从你在粮仓里学狼叫,我们就觉得痛快极了!” “哈哈哈哈……” 第二天一早,风停雨息。天空虽看不见晴色,但也没有浓云,苍白洁净空荡如洗。田野静悄悄的,依然没有虫鸟鸣叫声,清爽的湿气在大地上无声地飘浮着,令人觉得透着一种沁人肺腑的醉意。好象什么都没有发生。田野还是那么平展,青草还是那么葱郁,只有厨房百米之外的一堆断壁残垣提示人们那里曾经发生过一场灾难。粮仓被彻底摧毁了,除了一堆砖石和折断的大梁脊檩,连一块瓦楞铁都不存。 当苏泰阳在废墟里翻找装具时,他看见了一把手枪,那是张俊林的。可张俊林呢? 庞丽华也突然发问: “护士长呢?你们谁看见付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