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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咬人的狗
黎明。 袁鸿走在空空的大街上,步履沉重。 初夏的微露并未使袁鸿感到清爽,反而带来些许寒意。昨夜与楚分手后,袁鸿便去寻找万里飞鸿,一直到天亮。但万里飞鸿好像从人间蒸发一样,了无踪迹。现在袁鸿正向府衙而去,希望万里飞鸿已经回来,并且最好已准备好一坛酒,与自己开怀畅饮,一赶这几天的烦闷。 但,袁鸿觉得这简直是一种奢求,所以他觉得更冷了。 这时候,他更需要一坛酒。 袁鸿加快脚步,很快转过一条街,来到府衙。 府衙的门开着,袁鸿进去,居然看到一个人,一个正在喝酒的人。 然而这人是袁鸿平时最不愿见的人——扬州府师爷刘平。刘平总是一副笑脸,一副恶心的笑脸,小人的笑脸。袁鸿总觉得刘平像一条狗,既会讨主人的欢心,也会随时咬人! 刘平侧对门而坐,在知府幕僚的位子上自斟自饮。他本是微笑着,见袁鸿来,浓浓的笑容立即堆上脸:“袁鸿大捕头为余大人办案彻夜未归,实在辛苦了,小弟已备好了薄酒相侯,请袁鸿大捕头一定赏给小弟几分面子。” 袁鸿冷冷道:“我不做什么捕头了,你的酒我受不起!” 刘平一脸诧异,又马上露出笑脸:“袁兄说笑吧,好好的怎么放弃大好前程?” 袁鸿不去理他,刘平嘿嘿笑道:“想必袁兄得了银子,想要去过舒服日子了吧?” 袁鸿一惊,道:“你什么意思?” 刘平冷笑,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道:“这是昨天案犯花的官银。有人亲眼见到你与那案犯在一起说说笑笑,然后你们便一同离开。我们还在城外发现八位兄弟的尸体,他们都是中了你的摧金手而死。真想不到啊,你竟会与盗贼同污,还杀死了那么多好兄弟!”刘平边说边摇头,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袁鸿怒目圆睁,这件事虽然有误会之处,但刘平所说实在太过牵强,也绝不合理。看刘平那副嘴脸,袁鸿实在想把摧金手用在他脸上!但袁鸿绝不会理他,袁鸿从不与小人计较。 刘平眯起眼睛:“哼哼,想不到平日以严正著称的袁大捕头竟如此小人!唉……”一声长叹,刘平将酒喝下。然后“啪”的一声,酒杯被重重地拍在桌上。 这是暗号,狗咬人的暗号!袁鸿猜也猜得出。 果然,一块黑布突然从外面飞入,直逼袁鸿。袁鸿疾退,同时一掌击出,那块黑布受到掌力,突然伸展开来。袁鸿只觉那一掌如同泥牛入海,不由大惊,这块黑布竟能吸收人的掌力并把力道分散承担! 黑布直如遮天蔽日般逼进,将袁鸿向墙角处逼去。而黑布后面杀气腾腾,正不知藏有何物。此时距墙角只有几步,袁鸿一咬牙,双掌上下翻飞间,掌力绵绵而出。十成内力!袁鸿是想让那黑布不断吸取内力,冲破它所能承受的极限,从而使它破碎。 这招可谓惊险至极,若自己不能达到目的,就会白白浪费掉许多内力,到时更无胜算。只见那黑布越展越大,大有撕裂之势。快了!袁鸿暗喜,但一股坚硬突然从脚根处传来——竟然已达墙角! 袁鸿惊极,一声大喝,额头瞬间变作金黄,双掌合一轰然击出。这一掌情出危急,激发出袁鸿的全部掌力,其力道何止万钧!那黑布似遇到一股风暴,急剧地膨胀,突然发出“嘶嘶”声响,爆裂成碎片。 几乎同时,一片刀光穿过纷扬的布屑,直向袁鸿逼来。 这一刀的时机把握得丝毫不差,正在袁鸿旧力已尽而新力未生之时。袁鸿已靠墙角,竟是避无可避! 若不动,必死无疑,唯有进,才有一线生机。 袁鸿右脚猛地往墙上一蹬,身子向前直迎向那片刀光。 刀光霍霍,夹杂着强悍的罡风,似乎万物触之即破。袁鸿只觉脸上被刮得生疼,但这一刀下去,却劈空了! 出刀的人绝对是个高手,所以他的位置拿捏得很准,但袁鸿突然靠近,他就失去了准头。刀劈不到预料的位置,能让袁鸿受伤,却要不了袁鸿的命。 袁鸿这种断腕保命的手法,实是一般人不敢去做的。出刀的人绝然想不到,袁鸿竟是这般地狠!若要不了袁鸿的命,袁鸿就会要他的命。那人深信袁鸿会把握住这个机会,所以他疾变招,定要将袁鸿毙于刀下。 但这样一来,他就连伤都伤不到袁鸿,因为袁鸿出手够快,在他尚未完全变招时就点了他的玉池穴!袁鸿再顺势一推,那人便如断线的风筝,狠狠地向对面的墙上撞去。 只见白影一闪,一人现身至那使刀人的背后,在那人背上轻轻一托,那人便稳稳地落到地上。白衣人拱手对袁鸿道:“阁下好内力,竟能把展鹏的吞云幡撑碎!在下白秋寒,特来领教!” 袁鸿见那白秋寒身形消瘦,面色直透淡白,一眼望去寒气逼人,想必阴属真气练得颇具水准,当下凝神道:“请!” 只见白秋寒微微一笑,右手朝刘平面前的酒壶一招,壶里的酒便陆续地从壶嘴飞出,轻轻飘向白秋寒右手上方。白秋寒道声“请了”,右手掌间一股白气冒出,那酒渐渐冻结,形成一条冰柱在白秋寒掌上停住。丝丝寒气,在冰柱上轻轻飘荡着。 白秋寒右手一挥,那条冰柱便直直向袁鸿肩头射去。 袁鸿屈指一弹,一缕强劲的指风直迎向那冰柱。从那冰柱的气势看,袁鸿对自己这一指有十成把握,纵使白秋寒的寒冰真气能使那冰柱坚硬如钢,这一指也能拦下。 冰碎声入耳,看来白秋寒不过尔尔。袁鸿看一眼白秋寒,却发现他仍是一脸微笑,不由一惊。只见那条冰柱竟然没有落地,反而方向不变地冲向自己。袁鸿避之不及,冰柱直击在肩井穴上。 袁鸿低头看那冰柱,不由又惊又叹,那冰柱竟是空心的! 若那冰柱实心,袁鸿那一指定然可以将其拦住。但那冰柱空心,那一指只洞穿了冰柱两端的薄冰,整个冰柱却并未受多大的阻止! 好绝的一招!袁鸿不由赞叹。 白秋寒张开右手,手中赫然一条稍细的冰柱。原来他在击出冰柱的瞬间便将其掏成空心。袁鸿赞道:“白兄好功夫,好智谋!袁某佩服。” “过奖了。”白秋寒淡淡道,然后退到一旁。 刘平嘻嘻笑道:“原来袁鸿并不如何厉害!”上下打量袁鸿一番,接着拍手道:“都出来吧!” 只听一片脚步声响,眨眼间堂内便挤满人,将袁鸿团团围住。袁鸿一看,发现周围至少有七个陌生的高手,刘平站在离自己最远的位置,而自己平时所带的大小捕快,都已拔刀在手。 那高手中一个黄衣大汉道:“还是白兄厉害,轻轻松松拿下这厮,也不用大家躲在暗处等着偷袭了。”说着他望向展鹏道:“展兄弟可得好好向白兄学学喽!” 展鹏脸上一阵发红,冷哼一声道:“此人毁我宝衣,看我把他斩成肉泥!”说着便要挥刀冲向袁鸿。 突听袁鸿淡淡道:“你最好别过来!” 展鹏冷冷道:“你已被点了肩井穴,连动都不能动,还敢威胁我?” 袁鸿不答,向前迈出三步。众人大惊,面容失色间不由齐齐后退几步。 袁鸿淡淡道:“白兄的功夫的确令人佩服,只可惜用了地方。我的筋骨穴道原本异于常人,所以刚才那一记并未对我有任何作用。”说着看看展鹏。展鹏不由面露惭愧之色:若袁鸿要骗自己,岂非早已得手?不由把刀收起,不想再斗。 “他奶奶的!”那黄衣大汉叫道,“这厮可真是怪,你我在掌力上见个真章!”说着挥起一只铁掌排山倒海般地向袁鸿攻出。那只铁掌比普通人的要大得多,掌上肉块隆起,一丝红光隐现。此人掌力绝不在袁鸿之下。袁鸿不敢轻视,将玄阳真气调至十成,左掌直直迎向那一掌。 两掌相对,发出一声闷响,众人都觉一股热浪从两人掌处涌出。只见袁鸿左臂微曲,那黄衣大汉手臂绷直,身上发出一连串骨关节作响之声,想必两人掌力平分秋色。 两掌对峙,双方都无撤开之意,因为先撤开者必定会受到另一方掌力挫伤,看来只有等到另一方内力耗尽才罢。 袁鸿吃力道:“你我打个平手,同时撤手如何?” 那黄衣大汉已说不出话,只吃力地摇摇头,额头上已是布满汗珠。 两人只好又对峙一会儿,突然一人从旁边跃起,半空中舞起一片剑光直罩向袁鸿!袁鸿大惊,太阴真气在体内疾走,汇于右手间。那长剑直指袁鸿前胸,眼见就要透胸而过!只见袁鸿右手向前一挥,那人一声惊叫,手中剑竟被一股柔和的力道牵引,向一旁偏了几寸。那一剑削下,正中袁鸿与那黄衣大汉双掌之间。剑立即被震成两断,袁鸿两人却因这一剑而同时分开。出剑那人叫苦不迭,本想趁袁鸿无法分身一剑毙之,反被袁鸿利用。 黄衣大汉倒退几步,喘几口气,朝出剑那人怒道:“老子跟他拼内力,你他妈的来捣什么乱?”说完又朝袁鸿道:“你我再对几掌!”他哪里知道,若袁鸿刚才再将剑稍稍往他那引一点,让剑砍在他手上,他以后就再也不能和别人比掌了。 袁鸿淡淡道:“还是你掌力强,你我不必再比了。” “不行!”黄衣大汉不依,又是一掌击出。 袁鸿大怒,自己已经让步,这人却得寸进尺!想到万里飞鸿已不可能在府衙,自己实在不愿在此耽搁时间,只好发狠了!袁鸿倒退两步,聚太阴真气于左手,将黄衣大汉的真气吸入体内,引导那股真气与自己的玄阳真气混合,然后经由右掌猛地击出。这一掌含怒而发,直将袁鸿近几日的烦闷极力渲泄,更兼暗含两股真气,其力道已是难已想像! 那黄衣大汉一声惨呼,手腕已是折断,连他身后几人也被这一掌波及,直后退几步。 袁鸿冷冷道:“今日余季请到这些许高手来陪,可惜袁某有要事在身,告辞!” 刘平急道:“大胆袁鸿,连余大人的名字也敢叫!”说完朝众人大喊:“还等什么?一起上!” 那些捕快犹犹豫豫,见袁鸿朝外走,没一个上前阻拦。见此,刘平又喊:“逆贼在此,你们想抗命不成?抗命者死!”说罢指着一个捕快,向白秋寒作出一个杀的动作。白秋寒会意,弹出一粒冰珠直击那捕快。那捕快色变,眼见躲避不及。袁鸿一指弹落冰珠,道:“各位兄弟只管动手,袁鸿不会计较,也不会伤你们!” 刘平道:“听到没有?他不会伤你们,你们只管杀,取袁鸿命者有重赏!” 果真有几人心动,跃跃欲试。其他捕快又畏惧刘平再下杀手,都冲上前去,只有副捕头马九成站在原地不动。 袁鸿在人群中左躲右闪,那些捕快挥刀砍来,袁鸿只是封住他们的穴道。这倒便宜了白秋寒一干高手,趁袁鸿不备之际突施毒手,袁鸿几番涉险。双方正在对峙,突听刀断之声,袁鸿一看,见是马九成斩断另一名捕快的刀,那名捕快的断刀正朝着自己的后背。 马九成朝那捕快怒喝:“小七你干什么?”那小七红着脸不说话,刘平喝道:“马九成造反,一并杀之!”小七面色一冷,挥刀向马九成砍去。马九成一脚踹倒小七,附在袁鸿身旁低声道:“我有万里飞鸿的消息,先离开这里!” 袁鸿一喜,面露感激,再也顾不得伤到那些捕快,猛地挥出一掌在人群中打出一个缺口,与马九成冲出。那些捕快当然不会去追,两人很快消失。 两人一路急行,马九成带袁鸿至城西一座已无香火的破庙。步入正殿,袁鸿迫不及待问道:“万里飞鸿怎么了?” 马九成指着佛像下的香炉:“万里飞鸿托人送一封信给你,我不敢放在身上,只好把它藏在香炉底下。” 袁鸿立即朝那香炉走去,他实在太关心万里飞鸿的安危,一心只想知道万里飞鸿的状况。一个人太专注于某件事,就会忽略其它事。所以袁鸿没有发现马九成一步步紧跟自己,也没发现马九成缓缓拔刀。袁鸿身后的空门全部对着马九成,当他伸手去搬香炉时,才听到脑后一声刀啸。 袁鸿大惊,疾将头一侧。刀风逼人入骨,正是马九成的绝技风雷刀!势若惊雷,本就威力极强,何况突然爆发?袁鸿只觉脖子一凉——却听马九成一声惊叫,刀风顿失。 袁鸿惊魂甫定,知是有人相救,回头一看,只见马九成右手握刀抵在自己脖子上,却是动弹不得。马九成身后,一个身着布衣的中年人封住马九成的穴道。 袁鸿失声道:“竟然是你?” “不错!”中年人道,“是我——北宫府的管家梁振。想不到我会出手吧?” “的确想不到!”袁鸿道。梁振是北宫世家的管家,在扬州算是炙手可热的人物,此时却一身布衣在袁鸿面前出现,救了袁鸿这个正与北宫世家为敌的人。 袁鸿道:“不管怎样,多谢你出手相救!” 梁振淡淡道:“即便我不出手相助,以袁鸿兄的身手,顶多在脖子上留一道疤而已。但我若出手帮着杀你,你必定没命!” 袁鸿点头:“你既不把我当作敌人,究竟想干什么?” 梁振指着马九成:“我先出去,你处理完这个人再说。”说罢走了出去。袁鸿不由暗暗赞叹,梁振能做到北宫世家管家这一位置,的确有过人之处,他很简单便表明了自己的立场,而且绝不插手别人的私事,不由让人对其消除戒心。 袁鸿解开马九成的穴道,问:“你为何要杀我?” 马九成冷冷道:“杀了你,我就是扬州第一捕快。” “是刘平还是余季让你这么做的?” 马九成道:“是我自己要这么做,只不过征得了余大人的同意,刘平也赞成。” 袁鸿叹口气:“你走吧!” “你不杀我?”马九成诧异。 袁鸿道:“杀你于我何益?不过我要忠告你,余季、刘平,你要小心他们!” “放心!”马九成冷冷道,“我会做得比你好!”说罢离开破庙。 见马九成离开,梁振才进来。他绝不会过问袁鸿为何放走马九成,开门见山道:“我来是要与你合作。我知道你正在调查官银失窃案,而且已经查到北宫府。所以你一定奇怪,为何我还会找你。“ 袁鸿打量一下梁振道:“因为你现在已不是北宫府的管家了。” “你说得对!”梁振道,“我的确不是北宫府的管家了,但我永远是北宫厥的管家。” 袁鸿一怔:“你是说……北宫府已不是北宫厥的?” 梁振道:“不错,现在北宫府属于北宫厥的儿子——北宫凌瑞!这是因为北宫厥病了,病得很重!” “有多重?”袁鸿问。 “不醒人世!” 袁鸿叹气:“所以北宫厥的儿子接管了北宫世家,而且做错了事?” “对。”梁振道,“看来我找对人了。” 袁鸿道:“你应该知道,我现在已不是捕快了,而且已与官府生隙。即使我知道北宫厥无罪,也无法阻止官府去找北宫府的麻烦。你确定找对人了?” 梁振道:“如果我不确定,刚才就让你自己去躲那一刀了。其实,你我现在的处境,合作是最有利的。” “你说说看。”袁鸿道。 梁振道:“北宫府发生的事,都瞒不了我。那些嫁祸的人是崇阳教的,这个想必你也知道。”袁鸿点头,梁振继续道:“崇阳教的目的无非是借北宫凌瑞的手毁掉北宫世家,现在它已借机铲除了北宫府的一些力量,我这个管家也被子逼了出来,而且现在还未摆脱追杀。如果我没猜错,官府内也混入了魔教奸细,所以官府也与你反目。这样,官府就会轻易与北宫府死拼。但现在你我都不在双方势力之内,又各知双方彼此实力,所以你我合作,最为有利。” 袁鸿道:“你说得很有道理,但……” 梁振道:“但你还是不相信我,对吧?” 袁鸿点头,在这个人面前,似乎是撒不了慌的。 梁振从怀中掏出一只手帕道:“有了这个,你该相信我吧!” 袁鸿的眼睛亮了,因为这只手帕,赫然是万里飞鸿的!这只手帕是万里飞鸿的初恋情人送的,后来万里飞鸿与其分手,这条手帕就一直用来擦眼泪。 梁振道:“万里飞鸿偷偷进了北宫府的墓,那里暗布机关,他出来时体力已有不济,偏偏又被北宫凌瑞发现。魔教在北宫凌瑞身边安排了一个叫风忍的人长老。这个风忍出刀极快,万里飞鸿的身手不及他的刀,所以受了伤。” 袁鸿急问道:“现在他怎么样了?” “万里飞鸿胸前挨了一刀,被我救了,现在正在一个极隐秘的地方养伤。他告诉我你正在做的事,所以我就来找你。” “好!”袁鸿不再犹豫,“我与你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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