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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烈火无情
夜深了,韩落霏侧卧草绿色茜纱帐中,辗转难眠。 自风雪獍离开已经有一个月了,她还是没能忘记他。对于那个欺骗了她的少年,她的恨脆弱得如同阳光下的雾霭,更多的则是绵长的不舍和思念。 想到自己与他在花荫中的躲藏、月光下的“飞翔”,她胸口的朱砂痣似也在随着一颗心噗噗跳动。 他送给她的紫水晶雀翎披风依然被压在枕下,仿佛这样,容易梦见他。 她终于要睡着了么,泪水濡湿枕套,青丝纠结想念,皎皎明月,这一晚可否恩赐一个关于他的梦…… 没有人意识到,六条黑影已趁夜掠入了韩家宅院的高墙。 一人道:“不知道韩家小姐的房间在哪儿。” 另一人道:“韩家只有韩落霏一个姑娘,看见是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就留活口。” 又一人道:“韩飘絮那老东西可不好对付,咱们谁遇见他可记得放暗号,哥儿几个一块儿灭他。” 一阵血腥的屠杀于是开始,六个不知名的黑衣蒙面人用最快的刀、最狠的剑毫不留情地刺向那些尚在睡梦中的无辜牺牲品。 火光冲天而起,嘶喊和呼救撕裂了午夜的寂静。韩落霏以为自己做了噩梦,朦朦胧胧中一睁眼,看到哥哥韩毅正在面色惊恐地摇晃她:“妹子,快醒醒!逃命了!”说话间已经将她从床上硬拽了起来,胡乱往她身上披了件衣服,拉着她就往外跑。 “发生什么事了,哥?!”韩落霏一边跑一边慌张地问道。 韩毅喘着气道:“强盗……见人就杀……快跑啊!” 他们慌慌张张跑出了十几步,已有两个黑衣人掠到了他们面前,其中一个道:“二哥,这个小妞是不是韩落霏?” 另一个道:“错不了,快抓住她!” 韩毅挡在韩落霏面前,道:“别碰我妹——”他的话还未说完,已经被利剑扎了个透心凉。鲜血喷溅到韩落霏脸上,她凄厉地尖叫一声,便昏了过去。一个黑衣人适时地搂住快要倒地的她,扛到肩上,人已飞掠而起。 不远处的韩飘絮被暗器击中,已经翻倒在地上胡乱地抓着身体,肌肤破处都渗出了青绿色的毒血。 “雨花青果然厉害!” “功力越高的人毒发越猛烈,看来这老东西功夫不赖啊!” “咱们别管这个老东西了,快撤吧!”话毕都飞身掠出了火海 “你们究竟是谁……”韩飘絮说完这话后便被周身的奇痒折磨得不得不自断心脉而死。 韩落霏再度醒来时发现自己正呆在一间地下密窟中,四周红绸如暮色般低垂,就连地板都是红的,血红——原来,时间可以让死人的血干涸。 可是,活人的血,却依然要为无法忘怀的情感汹涌。 一个男人背对着她负手而立,青灰色长衫,银色腰带和护腕,紫冠束发,纹丝不乱。 “哥,哥!我哥呢?!”回想起昏迷前的那一幕,韩落霏的忽而没命地呼喊起来。 男人转身,道:“你哥?是我。” 韩落霏看见一张冷俊而忧郁的脸——燕惜绝。 “胡说!你不是我哥,我不认识你!”韩落霏一双美丽的大眼睛里已噙满泪水。她的哥哥没有这般英俊,但却是真心爱她的,为保护她而被人一剑洞穿了胸膛。自从风雪獍路过她的生命,她不会再轻易为任何人的外表所征服,眼前的男人只让她感到憎恶和恐惧。 燕惜绝凝视着她,幽幽道:“你果然像她,不过,还不够像。” 韩落霏流着泪道:“你说的也是竺罂么?不要跟我提风雪獍那个骗子!我现在只关心我哥!还我有我爹,我家!” 燕惜绝轻轻拍了拍手,一个老人跟着他的属下缓步走了进来,燕惜绝恭敬地向老人行了个礼,而后展开一幅画,画上是一个工笔描摹的女子肖像——竺罂。 老人对比了一下画和韩落霏,捋了捋胡须道:“可以整到九分像。” 燕惜绝闻言一怔,道:“她们本来就有八分像,你才能整到九分像?!” 老人轻蔑地笑了一下,道:“公子若肯多出些银两,兴许就能十分像了。” 燕惜绝冷笑,道:“钱,没问题。整完了,我满意的话,你要多少,我就给多少。” 老人满意地一笑,道:“一言为定,十万两、十分像。” 燕惜绝点头微笑。 “喂!你们究竟是谁?!你们想要干什么?!”然而,根本没有人理会韩落霏的问题,燕惜绝轻点她的睡穴,她就带着极大的恐惧和不安沉沉睡去了。 老人把韩落霏的头端端正正摆好,命令燕惜绝的属下点了十几根蜡烛,而后打开背在身后的药箱,开始了当时最先进的整容手术。 “眉骨要再高一些,下巴再尖一些……公子,这画上的女子可比真人还漂亮呢。”老人的叨叨声传入燕惜绝的耳朵,他在阴影中痛苦地闭上了双眼,向属下问道:“离剑,今天是什么日子?” 他身旁的黑衣人道:“八月十五,中秋。” 燕惜绝闻言一惊,道:“我该走了,手术恢复期过后再通知我来看她。”话毕人已步出了地下新房。 十九年前的今天,他也是在侠义山庄度过的,那时的他只有八岁。 八岁那年中秋,他一个人在药房里扫地,萧暮阳溜进来了,他问道:“暮阳哥哥,你在找什么?” 萧暮阳道:“雨花青啊,嫂子昨天跟我讲了一种奇毒——雨花青。”其实,准确一点说是他问柳鸳蝶的。 “是不是这个?”燕惜绝递过去一个青绿色的小药瓶。 萧暮阳看到后满意地一笑,道:“乖,有你给我当内应还真不错!” “你找这个做什么?” “玩。”萧暮阳不耐烦地应了一句,而后又道:“别告诉你”疯“叔叔和柳姑姑。” “放心吧!” 那天晚上,萧暮阳就用“雨花青”杀了人,也许只是巧合,也许他本就想试验一下毒针要在雨花青中泡多久才能致死。 第二天,萧暮阳没有起来吃早餐,柳鸳蝶有些担心道:“惜绝,你去看看你暮阳哥哥怎么了,还不起床。” 风吹雨却拦住燕惜绝道:“他生病了,一会儿把饭菜送进去给他就行了。” “生病?他昨天还好好的啊。”柳鸳蝶从风吹雨的眼神中看出了蹊跷。 燕惜绝已经躲开风吹雨的手,向萧暮阳的房间奔去。 房间里,萧暮阳依旧埋在被子里,脸朝下趴着。 “暮阳哥哥,你怎么还不起床?”燕惜绝的两只小手摇着萧暮阳。 萧暮阳一把抓住他的手,铁青着脸道:“别动我,我……不舒服。你一边儿玩去!” 燕惜绝于是被萧暮阳训了出来。 他告诉柳鸳蝶:“暮阳哥哥说他不舒服,好像心情也很差。” 柳鸳蝶马上起身道:“我去看看他。” 风吹雨拦住她道:“他一个大小伙子,大清早还没起床呢,你去看什么?!” 柳鸳蝶的脸微红,倔强地咬了咬嘴唇,道:“我是医生,他生病了我不去看谁去看?你去看管用么?!”话毕已经甩脱的风吹雨的手。 “暮阳,你怎么了?”伴着话音,柳鸳蝶挺着微微隆起的肚子在他的床边坐下,一只手已经握住他的手腕想为他诊脉。 萧暮阳的手却从柳鸳蝶的手中滑脱,像只小老鼠一样窜进了被子里,他忍痛翻身坐起,道:“嫂子,我没事,不用看。” 柳鸳蝶见他起身时拧眉咬牙,猜出了几分,道:“该不是……他又打你了吧?” 萧暮阳刚想掩饰,风吹雨已经大步走了进来,道:“是啊,这次总算没让你发现。” 柳鸳蝶心里一阵绞痛,道:“怪不得我昨天一晚上梦见有人打铁,闹了半天是你这个疯子在打人?!” 不等风吹雨说话,萧暮阳抢道:“嫂子,没有啊,大哥跟你开玩笑的,我好好的。”他忽然想起,自己昨晚求风吹雨别告诉嫂子“这事”没说明白究竟是指什么事。他的意思是杀人的事,而风吹雨的理解是打人的事。打都打完了,那告不告诉又有什么关系?可是他不想让柳鸳蝶知道他偷了“雨花青”还用这毒药杀了人。 风吹雨道:“行啦,你小子就别硬撑着了。鸳蝶,你知不知道昨天……” “昨天我没事惹事,找茬打架,还把人家从柜台里摔到柜台外,我罪孽深重、罪无可恕、错上加错、该打该罚……”萧暮阳一口气说了一长串,把风吹雨堵得什么也没说出来。 “风大哥,你难道看不出来昨天那个人是个无赖么?暮阳当众给他磕头道歉已经很委屈了,你居然还……”柳鸳蝶忍不住为萧暮阳鸣不平。 没等风吹雨说话,萧暮阳又接着道:“嫂子,真的是我不对,你不要怪大哥,我真的是罪孽深重、罪无可恕、错上加错、该打该罚……” 风吹雨见他居然认错认得这么积极,一时也忘了说出关键起因,道:“鸳蝶,你给他拿点伤药就出来吃饭吧。待会儿我叫人把饭给他送进来就是了。”话毕便转身走了出去。 萧暮阳见风吹雨离开,暗自松了口气。柳鸳蝶心疼地道:“这个没人性的疯子!我看看……”说话间已准备掀被子。 萧暮阳一把压住她的手,道:“这儿还有人呢!” 柳鸳蝶脸微红,赶忙把燕惜绝支走,道:“惜绝,去药房拿金创药来。” 燕惜绝于是退出了房间,却并没有走,他悄悄把耳朵贴在门缝处,听到了里面的声音—— “我的天……他究竟打了你多少下?”柳鸳蝶的声音已近哽咽。 “比上次多,多很多。”萧暮阳说。 “你傻呀,都不知道喊两声,那我不就醒了么?” “我不忍心吵醒你……” “那我就忍心看你变成这个样子?” “你越不忍心我就越开心……” …… “庄主,你本该是个懂得怜香惜玉的人,为什么忍心那样对待罂儿……莫要怪我。”二十七岁的燕惜绝已经回到了侠义山庄,看着一轮皎皎明月和月下的萧暮阳,在心中默默道了这句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