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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日照
“饼干姐姐,我希望你快乐。快乐地生活。” 饼干心里突然就温暖了一下 是湿润的温暖 轻轻地渗透在心脏的血液里 如梦般绚丽的水晶吊灯下,饼干一个人认真无比地坐在电脑桌前看着显示屏,像高山上流泻下来的瀑布一样柔软顺滑的漆黑长发铺满了整个背脊,温柔的月光忽明忽暗地透过旁边的落地棉布窗帘在她脸颊上跳跃,她那么专注而又快乐的表情在空气里轻轻地荡漾,氤氲成一幅透明的水彩画。 一边上网一边听音乐已经成了饼干的一个习惯。但是,她不听流行歌曲,那是人造的假象。饼干习惯听爱尔兰钢琴音乐,伴有风琴、竖琴和吉他,像清凉的水滴,一点一点地坠落在心里,很美。 饼干一字一句地读着答案最新上传的一篇文章,心情微妙得难以形容。那些文字像插了翅膀,变得飘飘渺渺,在她眼前晃晃荡荡。看着那些苍白的生命如何沉沦于那些苍白的爱情。饼干想,答案先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在怎样的环境下写下了这些看起来遥不可及的故事的呢? 饼干总是认为,答案写的那些故事,是不可能发生的。在他故事里的那些男人和女人又是那么的伟大和凄惨。坚守着自己背离了世俗的爱情。他们的爱情就像手指间滑过的水滴,随时都在失去。 “嘀嘀嘀” QQ来消息时独有的声音打断了饼干的思绪。 饼干看到显示器的右下角,有个男孩子的头像在闪动。双击开来看,原来是星星糖。 星星糖——这也应该是他的外号吧?或只是个网名。饼干想,“星星糖”这个名字跟“饼干”也有异曲同工之妙。饼干很喜欢这个名字,听起来觉得亲切。 “星星糖,星星糖。”饼干轻声地念着这个名字。饼干觉得,“星星糖”这个名字叫起来很顺口,暖融融的。就像顺着自己的嗓子像坐滑滑梯一样哧溜地滑了下去,那么柔软,那么清甜,那么黏糊糊的。真像一朵棉花糖,要不就是一片云彩!不过,会不会更像一团糯米饭呢? 星星糖:饼干姐姐,你睡了吗? 饼干:还没呢!快了。你呢? 星星糖:我不睡觉。 饼干:为什么不睡觉?难道明天不上课吗? 星星糖:害怕。饼干姐姐,你去睡觉吧! 当饼干看完这句话,还没来得及回复的时候,那个头像已经变成灰色的了。 他走了。每次都这样子,跟他聊天的时间绝不会超过十分钟。饼干想起自己曾经在一本书上看过的一句话:对话原来是和下棋一样,是需要对手的。势均力敌才能维持长久的趣味。她想,她和星星糖是不可能成为对手的,他说话太过直接和明了,没有任何的落泥带水,想离开的时候,连“拜拜”也没一句就走了。 星星糖的谈话方式,是晦涩而简单的。饼干不太确定会有这样的男孩子存在。饼干已经记不起自己的QQ好友名单里是什么时候多了这个叫星星糖的男孩。但是,每次与他交谈的时候,跟他第一次的对话总是浮现在脑海里。 星星糖:我害怕。 饼干:你是? 星星糖:你叫我星星糖吧,我可以叫你饼干姐姐吗? 饼干:恩!你为什么害怕? 星星糖:我始终都是一个人。 饼干:你父母呢? 后来,星星糖就没有回话了。饼干意识到不该提起别人的家事,也许他只是个刚刚跟父母吵完架的孩子。 饼干和星星糖是在网络上认识的,他们并没有见过面。星星糖曾经告诉过饼干,他们同在一个城市。星星糖说,饼干姐姐,你可以在人群中认出我来吗?饼干说,不能。 饼干觉得,星星糖是有趣的亦是可爱的,有时候,饼干也觉得网上的星星糖另类或沧桑。她也怀疑过,星星糖也许是个女生。在网络上是没有人会把自己最真实的一面展现在陌生人面前的,他们多数都让自己成为自己想成为的那种人,或成熟,或矫情、或潇洒、或娴静。 有一个让饼干觉得很奇怪的地方,每次上网见到星星糖总是在晚上接近凌晨的时候。 星星糖说话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前后没有任何逻辑或先兆。有时,上网匆匆说完几句话后,突然来一句“饼干姐姐,很晚了,你去睡觉吧!” 记得有一次,大概凌晨一点,饼干正打算关闭电脑去睡觉的时候,看到星星糖发过来的一句话,“饼干姐姐,我希望你快乐。快乐地生活。”饼干心里突然就温暖了一下,是湿润的温暖,轻轻地渗透在心脏的血液里。 饼干还没来得及说声“谢谢”,那个头像已经变成了灰色的了。 饼干已经知道,星星糖是一个比自己小两岁的男孩子,现在进高三。而且,还是在自己高考时的那个学校读书。饼干很喜欢的那个学校,有大片大片她叫不出名字的树的学校。饼干曾经在那个学校看到过一种树,开满了洁白细小的花朵,可是,一阵微风吹过,那棵树上的花朵像花瓣雨一样地飘落下来。看上去很美。 星星糖把他的照片发给饼干看。 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男孩子,高而清瘦,赤裸着上身,身上有结实的肌肉,脸上洋溢着自信和满足的笑容。手里托着一个篮球,身体高高跃了起来,成“弓”形,手指已经跟蓝框平行。优美、飘逸的姿势仿佛是踏着风在空中平行地滑行。 偶尔,跟星星糖聊完天,躺在床上。饼干会不自觉的笑。她想,他应该是个淳朴的孩子吧? 夏天午后的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树上的知了在不知疲倦地叫着。饼干微微仰起头,那一刻,阳光正安静的飘落在她如瀑的头发上,她新月般的眉毛上,她温水般的眼睛里。 饼干觉得有点热,扎起头发吧?又不想。于是,她打开空调,把温度调到了最适宜的24度。静静地躺在柔软的沙发上,手里拿着遥控器,从第一个频道换到了最后一个频道,又从最后一个频道换到了第一个频道,她还是觉得没有什么可看的。中间,在《超级女声》这档选秀节目上停了三分钟。饼干心里有些羡慕电视机里的女孩子。青春,梦想,激情,这几个词不断地在饼干脑海里荡漾。饼干想,我的梦想呢?自己好像从来就没有特别喜欢的东西,想得到的东西,也很顺利地得到,也没有特别想追求的东西。好象自己从来就没有过梦想。数数自己十九个春秋,经历像没有写过字的白纸一样苍白,仅仅只是为了走完一生而起程。最后,饼干还是选择了关掉电视机。 饼干不知不觉睡了过去。夏天的午后总是慵懒,热量,嘈杂,味道,一起弥漫开来,覆到眼皮上就变得沉重,呼吸慢了起来,然后就睡过去。很多个炎热的午后饼干就是这样失去了知觉般地昏睡了过去。漫漫长假,在家里没事做,也没地方可以去。上网和睡觉,成了饼干每天做得最多的事情,偶尔弹钢琴或看英语。 突然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做梦吧?饼干想。不久,传来一阵打鼓似的敲门声。 饼干完全醒了,走过去开门。 热腾腾的热气中夹带着浓烈的玫瑰香水味迎面扑来。小夕“嗖”的一声冲进屋子里,对着空调吹冷气。手还不停地拉着胸口的衣服,想身体上更多的肌肤接触到冷气,从而使得自己更快的凉快下来。 “你小心感冒啊!”饼干好心地提醒小夕。 饼干看着小夕,她穿着一件白色带领带的衬衣,搭配着一条红色为底色的格子短裙,像是日本女学生的校服,这是今年夏天最流行的女生装扮,加上小夕活泼、开朗的性格,她全身透漏着青春、阳光的气息。但是,小夕身上浓烈的玫瑰香水味和脸上化得均不均匀不匀的装,却显得极不协调。就像一个穿西装革履的男人,坐街边小吃店吃麻辣烫一样。 “我们今天下午去韩国街看看吧!”小夕说。 韩国街,饼干觉得这个名字挺熟的,好象在哪见过,可是又记不起在哪见过了。 “就是在我们考高考的那个学校附近啊!”小夕吹完了冷气,身上的汗已经完全干了,“我是在车上看到的,外观蛮漂亮的,是个买衣服的地方,我想去看看。”小夕抬起起头来看饼干,“饼干,你陪我去好吗?” 饼干记起来了,在去考场的时候见到过着样一个地方。名字和外观都很特别。饼干又想起了那个学校。饼干一直很奇怪,为什么要把一个学校建在山顶上呢?每天上学都像爬山似的,多累啊!特别是在夏天,想要到达教学楼,不出一身汗才怪。可是想想,那个学校的环境真的很不错,可以说得上是风景了。特别是那个学校的树,多得不像话,阳光从树叶和树叶间的缝隙中洒落下来,明晃晃的很温馨。还有星星糖,他也是那个学校的学生,那个喜欢在凌晨上网的男孩子,说话简洁明了。看起来稚气未退却又有一种沧桑早熟的味道,令人匪夷所思也容易让人心痛。饼干突然觉得,自己好象跟那个学校平白多出了一些很微妙的关系。 小夕硬是被饼干逼着进了浴室洗了个澡,洗去了脸上化的装和身上浓烈的玫瑰香水味。小夕洗澡的时候一边大叫着,没天理;一边唱陶晶莹的《太委屈》。饼干在客厅里听着“咯咯”地笑着。小夕就是这样率真、有趣的女孩子。爱玩爱闹的她虽然闹出一些荒唐的笑话,可是小夕一些不经意的小细节,总是可以给别人带来不知不觉的快乐。 不知道什么时候,夏天已经匆匆地到来了。太阳公公的脸红得像喝醉了酒似的,他把夏弟弟派落到了人间。 当春姑娘还在家乡的小河边散步,观赏着美景时,夏弟弟跳到河里去喝水,惹得春姑娘生气了,一撩衣裙,飘然而去。 饼干觉得,今年的春天并不曾到来过。三月时还下了一场雪,大家还穿着厚重的棉袄。饼干还清楚地记得,外面的雪景和在雪地里玩耍的低年级的学生丝毫都没有影响到她们高三教室里的浓烈的学习气氛,似乎这一切都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 一眨眼的时间,三个月过去了,现在已经是炎热的夏天,可以穿上裙子的夏天了。就这样,从棉袄过度到了裙子,从冬天过度到了夏天,春天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跳了过去。 饼干从衣柜里拿出一条牛仔短裙,搭配了一件自己喜欢的无袖休闲上衣,粉红色的短袜和旅游鞋,这是饼干喜欢的打扮。 饼干和小夕刚走出楼道,太阳晒得饼干睁不开眼睛。阳光是多么甜美的罪恶。靠近它,进入它,融化它。饼干注视烧灼般明亮的天空,又折了回去,再下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把太阳伞。 韩国街,这里本是个居住小区,不知道是谁奇思秒想把居民楼的一楼全部改成了门面,小区的门口再用石头修了一个很大的门,上面刻着“韩国街”。 韩国街并不大,跟步行街没得比。可是,这里却是女孩子的天堂。数十个不到十平方米的门面里,出售的全都是当下韩国最流行的女装,你可以在这里挑选到任何你想要的衣服。 六月的阳光,更像一场暴雨。直接、激烈,无处可逃。仰起头的时候,感觉窒息。 饼干和小夕来到韩国街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全天最热的时候。但是,来韩国街买衣服的人还是很多的。这里衣服都以颜色鲜艳、独特为主,不华丽,价钱也不贵,比较适合学生购买。 走在韩国街里,小夕像一个掉进了糖果屋里的小孩,对每件衣服都爱不释手,真恨不得将整个韩国街买下来,让自己尽情地挑选。从韩国街里出来的时候,小夕一点都不夸张地买了五、六套衣服,似乎连明年夏天需要的衣服她都买完了。 饼干看中了一条裙子。那是一条纯白色的迷你裙,没有华丽的蕾丝,没有任何多余的花朵修饰,就是简简单单的一片白色,像大雪后的草原,又像月光下银白色的沙滩,美得那么结洁安静。饼干很喜欢这条裙子,觉得用这条裙子来搭配自己身上的无袖休闲上衣比牛仔裙更加好看,所以,买下后就穿在了身上。 下午五点的阳光依旧毒辣,豆大的汗珠从饼干的额头上流了下来。两个年轻的少女亲昵地牵着手走在大街上,还在谈论着韩国街里的那些漂亮的衣服。阳光毫无遮掩地照射在柏油马路上,可以清楚地看见汽车飞驰而过后扬起的灰尘。 城市里绿化远不如那个高考时的学校,饼干想。 后来,小夕接到她妈妈的一个电话,被叫去混饭局。 “饼干,一起去吧!”小夕想邀饼干一起去吃饭,“反正你家也没人,回家还要自己做饭,跟我一起去省得麻烦。” 三年过来了。饼干觉得,小夕像猫一样的,粘人粘的要命。喜欢跟自己一起上学,喜欢跟自己一起吃饭,喜欢跟自己一起睡觉。 小夕真好,永远都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饼干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去了。毕竟自己不喜欢热闹的地方。而且,饼干想再去高考时的那个学校看看,也去看看星星糖——那个显得另类、可爱,又有一点点沧桑味道的男孩子。 这时的太阳已经日暮西沉,天边的晚霞在夕阳的辉映下构成了一扶绮丽的织锦,阳关透过云霞的罅隙射下,化作一支金笔为心天一中的涂上了灿烂的金辉。 心天一中——很好听的名字。饼干站在校门口,仰望这个校门。很豪华的一个校门,外面是用红漆涂的。非常宽敞,不像一般的学校放学的时候都是很拥挤的。 学校虽然漂亮,可是周边的环境却不怎么好。饼干看着学校附近像个菜市场似的,有很多小摊小贩和很多小饭店。这是高考的时候不曾有的,一定是学校故意安排的吧! 一路走过来,饼干看到那些小饭店的老板吆喝着学生去他们那吃东西。地方非常简陋,饭菜都是摆在路边炒,所有的油烟全部直接排放到了空气里,偶尔会有一两辆汽车开过,在干燥的地上扬起漫天的灰尘。饼干看到有一堆坐在店里吃饭的男孩们手里点着烟,人手一支。 饼干觉得奇怪,为什么学校里和学校外的环境竟然差了这么远呢? 饼干看见一个老师,右手臂上戴了个红袖章,上面写着“检查”两个字。他好象在跟两个学生理论什么,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女孩子用手搂着男孩子的手臂。 他们是情侣吧?饼干想,现在的中学生生早恋已经算不上新鲜话题了。饼干看着他们,看看那对倒霉的情侣会遭到什么样的处分。 可是,万万没让饼干想到的是,那对情侣竟然跟老师争吵了起来。饼干好象听到“关你屁事……。开除你们……。。随便你……。。”等一些话。然后,那个个男孩子在女孩子的脸上一吻,最后扬长离去。留下的只有那个值勤老师颜面扫净后一张气绿了的脸。饼干觉得这个学校的学生猖狂得有些过分,这种事情在以前自己读书的学校是绝对不会出现的。难道他们真的不怕被开除吗?同时,也为这个学校老师的无能感到可悲。 再次仰望这个偌大华丽的校门,还要不要进去呢?饼干想,刚才看到的一幕幕让自己对这个学校的向往已经荡然无存了。这还是那个环境优美得无话可说的学校吗?这还是那个比外界温度要低上几度的学校吗?饼干疑惑了,毕竟自己在这个学校的校门口看到的这些,跟自己高考时看到的相差太远,跟自己想象中的相差更远。 星星糖呢?星星糖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饼干还是踏进了校门。 走在校园大道上,大片的绿树在路面上透下斑斓的阴影,伸出手让光点落在自己的手心上,这是曾经自己走过的校园大道。 进了校门后,有个很陡峭的坡,这是一个建在山上的学校。一群群的学生从上面走下来,有刚打完球的男生,有安静地牵着手小声交谈的女生,有嬉笑打闹在一起的男孩和女孩,还有女生搂着男生手臂或男生抱着女生肩膀的情侣。饼干看见,一个男孩骑着自行车沿山路往下,后坐还载着一个女孩,女孩子双手紧紧地搂着男孩的腰,侧脸贴在男孩子的背上。自行车轮子压过路面的时候会听见落叶发出咝咝的碎裂的声音。 教学楼是从山腰一直建到山顶的,分成两部分。山腰上的那部分比山顶的要少两层,在金色的夕阳的映衬下,愈发显得高大雄伟。古朴凝重,巍然而立。建在山顶上的那部分教学楼前有片草地,草地上整齐地种着树,像保卫学校的哨兵。树下有可以坐的椅子,饼干看到两个看像是初中部的小女生坐在一起,头也挨在一起,一同翻阅着杂志上的明星图片,脸上是花痴般的笑容。草地中间是个漏天的走廊,不长,成“L”形,一个男孩坐在走廊的一张木椅上,不高,很瘦。身前支着画架,手里握着画笔,身边有水彩颜料,偶而抬头看向天空中的红日。 教学楼前翠绿欲滴的青草和娇羞欲语的花朵,还有看杂志的女孩和画画的男孩,为这古老的建筑平添了一股勃勃的生机,这楼与花、草、人,形成了人工美和自然美的无言的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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