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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1)
1987年10月20日 星期一 凌晨 2点05分 他沉重地跨上摩托车,用钥匙打开点火开关时,仍然抑制不住全身的颤抖。他感到脸上一阵阵流过寒冷的感觉,就象被沉浸在冰河里一样。 此时此刻,他满心里都是装不下的仇恨。 夜风吹拂着他的脸颊,也吹拂着黑暗中的树丛。 黑暗中耸立着的高楼上,只有三五盏灯还亮着,如同在暗处窥测的眼睛,默然凝视着脚下这个怒气冲天的人。 沙传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让自己镇静下来。更准确地说,他是想让自己变得更麻木一些。 那个小小的安瓿瓶在妹妹的嘴里一声脆响碎裂开来,只一瞬间,她所有的美丽和青春,所有的呼吸和笑声都嘎然停止,都悄然凝固了。他在痛苦中感觉到一种惨忍的轻松和解脱。 他用了两个小时清理自己和妹妹的东西,把许多不愿让人看见的东西都烧掉了。他意外地从妹妹的抽屉里找到一大叠没有寄出去的信,都是写给他的。妹妹在信中把他当作倾注一片爱心的情人,用娟秀的笔迹写下一行行缠绵的少女的情意。沙传泰骇然长叹,把这些信和她的日记都烧了。临走之前,他写了一封短信放在自己的桌上,解释自己的行为。他想了想,一切能了的,都了了。 他脚下用力一踩,摩托车低沉地发动起来,发出金属般的脆音。他最后摸了摸腋下的手枪和腰间的匕首,松开离合器,象风一样冲进黑暗之中。 街上没有什么人,偶尔有通宵的电车驶过。他先到了解放广场,过路口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眼中泛起一股杀气。他在心里想,时间还来得及,他要把这股恶气出透。他掉转车头向另一侧驶去。 他又来到白天曾经来过的那栋大楼的下面。他估计冯振德此时未必会在家,但他对此并不在意。现在谁也阻止不了他干什么了。到了这个时候,他才意外地体会到他已经有了某种权力。 他走进大楼里,一步三级地踏上楼梯。脚下的软底鞋一点声音也没有。他走到冯振德家的门外,象白天那样用硬塑料卡片拨开门锁,无声无息地走进去。 他在卧室门口停下来,听到里面传来轻微的响声和哼哼声。他推了一下门,门无声地开了。 他在墙上摸到了开关。电灯一亮,床上的情景展现在他的眼前,两个赤裸的男女正在蠕动着做爱。明亮的灯光使他们象定住了一样停止了蠕动。 躺在下面的中年女人惊讶地欠起身来,惶恐地看着站在门口的人。她头上的卷发象鸡窝一样乱成一团。 沙传泰一眼就认出来她是冯振德的老婆,他没想到她会是这样一个风骚的女人。 那女人张大了嘴巴好一会儿才叫出来:“你是谁,你想干吗?你快给我出去!”从她身上爬下来的年青人不过二十岁出头,正慌忙地往床里面爬去。 沙传泰把手伸进怀里,手掌的边缘在刀鞘上轻轻一磕,匕首从刀鞘里跳出来,落在他的掌中。 那女人一看见闪光的匕首,顿时瞪大了眼睛,她张大嘴想喊叫。 但沙传泰的动作更快,他一步跃过去,伸出左手抓住她的两腮,把她顶在床头上,右手狠狠地抡下去,匕首从她左侧的锁骨窝里扎下去,一直没入到刀柄。血立刻喷了出来,溅满他的手掌。女人全身抽搐着,一点一点地滑了下去。 那个年青人脸色苍白,因恐惧而扭曲,正颤抖着往床下爬。沙传泰抓住他的脖子,把他按在床沿上,抡起手掌向他的后颈砍下去。只听他的颈椎骨一声脆响,小男人的头立刻垂落下去。两个眼球从他的眼窝里迸出来,被紫色的视神经牵着,在他的额头下面来回晃动着。 房间里安静下来,墙上的电子钟嘀哒嘀哒地响着。看着他们的身体实在叫人恶心,沙传泰拉起毛巾被盖在他们的身上。他在浴室里洗去手上和匕首上的血迹,向房间里最后看了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他骑着摩托车重新回到大街上时,觉得心里好受了一些,有一种轻松的快感在他的身体里流动着。 半个小时后,他到了麻石街。在浓密的树荫里,路灯成了散乱的烛光。冯振德的运输公司就象一只怪兽一样,蹲伏在树后面的黑暗之中。 沙传泰停下车,他把车推到一丛树篱的后面,然后向黑暗里走过去。 不用说,运输公司临街的大门已经上了锁,铁栅栏门关得坚不可摧。他向两边看了看,楼下的窗户上都装了铁栏杆,看上去十分结实。他沿着墙边往前走,运输公司的隔壁是一家百货商店,两座建筑之间有一条两指宽的窄缝。墙的上面,是百货商店的用塑料板装饰的门脸,从下面可以看见里面支撑门脸的三角架。 他估量了一下高度,便把两手,掌心向外插进墙缝里。墙缝里很粗糙,使他感到很得力。他把手向两边使劲,好象要把墙从中间扒开一样。然后他提起身体,用两脚支撑着保持平衡。他一点一点地攀上去,几秒钟之后,他爬到三角架的下面。他突然伸出手抓住三角架,身体立刻腾空。三角架发出吱吱嘎嘎的响声,但他仍能感觉到三角架的坚固。 他迅速曲臂引体向上,抓住上面的三角架,然后再次曲臂引体向上,翻腕支撑,再一提腿,便整个地翻了上去。他在屋顶上揉了揉手,喘了一口气,小心地观察周围的环境。 运输公司的里面是一个院子,约有两个篮球场那么大。里面是一排车库样的房子,也可能是汽车修理间,门都很高大,大门上面有小门。两侧则是平房。他轻巧地跳进院子里,心里却很犹豫。院子里很安静,周围的房间里也没有灯光。江莲莲说姓李的那伙人每天晚上都在这里,难道今天晚上他们没来? 隐约之间,他听到有说话的声音,似乎就在附近。他走到车库的门口,听出来声音出自车库里。他轻轻地推开小门,无声无息地走进去。 车库里很黑,他明白为什么外面听不到声音了,车库里还有一个小房间。此时从小屋的门缝里透出一线灯光和一阵阵噪杂的说话声。 就在这时,他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极快极轻的脚步声,他感到耳后有一股风向他袭来。他在一瞬间警觉起来,迅即把身体向后撞去,同时用手臂护住头的上方。 他一下子就撞进一个人的怀里,那人正抡下来的手臂撞在沙传泰的头上,手里的铁棍落了空,脱手飞出去,落在地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沙传泰立刻转回身,象闪电一样伸出手,拇指和食指如同铁钳一样扼住那人的喉管,迸力一拧一拉,那人的喉管立刻被拉断了,身体也象一个小包袱一样顺着水泥地面滑过去,撞在大门上,发出震耳的响声。 沙传泰飞快地向小屋冲过去。有人拉开小屋的门向外张望,沙传泰劈面一拳把他打了回去。屋里传来一阵椅子翻倒的声音,随后便一点声音也没有了。 沙传泰向前跨了一步,冷冷地出现在门口。 屋里约有五六个人,或坐或立,都愣住了。 中间放着一张方桌,桌上散乱地放着一些纸牌和一叠一叠的钱。他们显然正在赌博。 沙传泰跨进屋里,反手关上门,并在身后插上插销。这举动使屋里的人都不安和惶恐起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瘦瘦的李队长首先清醒过来。他的眼睛飞快地转着,试探着说:“沙队长,是您,真没想到。您,您请坐。”他漫无目标地指了指周围的椅子。他向桌上的钱看了看,又说:“我们这是小来来,小意思。您来了,这些钱我们都交公,我们都交给您了,您全拿走。”他把桌上钱往前推了推。 沙传泰仍是一言不发。他把手伸到衣服底下,他放弃了腋下的手枪,他觉得那不够快意。他从腰间抽出了匕首。 一看见刀,屋里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他们都看出来了,眼前这个人不是来讹钱的,而是来要命的。 只有李队长明白这件事底下的原因,他知道这是冯振德把事做绝了的结果。他只是不明白,昨天晚上派出去的人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他小心地看看身边的人,尽量放缓了语气说:“沙队长,咱们都别把事做绝了,冯老板有对不住您的地方,您去找他算账,和我们这些人没关系。”他看了沙传泰一眼,明白这些话都等于没说。他咬了咬牙,对身边的人说:“都别怕,他只有一个人。不好说,咱们就抄家伙,摆平他!” 有人弯腰抄起凳子,有人从口袋里掏出弹簧刀,弹簧刀打开的咔咔声连连响起。他们从两边向沙传泰逼过来。 沙传泰猛地向前冲过去,瞬间把刀剌进一个人的身体。那人嚎叫着栽倒在地上。倾刻间,小小的房间里就发生了一场混战。沙传泰剌倒第二个人的时候,一张方凳猛地抡下来,砸在他的左肩上,他顿时感到左臂一阵麻木。有人一脚踢在他的小腹上,他疼得弯下腰去。另一个人趁机向他的右肋剌过来,他眼角的余光看见了这一刀,迅速侧身躲闪,刀尖在他的身上划了一道口子。但这些攻击对他来说都算不了什么,几年严格的警校训练,使他能抗住一切摔打。他自始至终都一声不响地追杀每一个人。有人被他剌中要害,有人被他踢断了脖子。在这过程之中,他只是尽量避开那个姓李的人,他要把他留在最后。 小房间里终于安静了下来。三百瓦的大灯泡在房顶上来回地晃着,发出惨白的光。 几具尸体歪斜地倒在地上,雪白的墙上溅满了血迹。 沙传泰从地上站起来,他也受了伤,脸上和身上都是血,有别人的,也有他自己的。 瘦瘦的李队长倒在房间的另一头。他被沙传泰拧断了一条胳膊,随后又被他重重的一脚踹在胸口上,他就象鸟一样飞到这个角落里。他有过短暂的昏迷,不久又在剧痛中苏醒过来。他看见沙传泰象一只猛兽似的在他身边蹲了下来,恐惧得使劲向墙角里缩。他断断续续地说:“求求你,别杀我,饶了我这一回吧。” 沙传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打火机,一下一下地打着,火苗象幽灵似的在他的手指间忽隐忽现。他问:“冯振德在哪儿?” 汗从他苍白的脸上滚落下来,剧疼不时象闪电一样掠过他的全身。李队长颤栗着说:“他,大概在家里。” “我去过了,他不在。” “那,我就不知道了。” 沙传泰揪住他的头发,在他的下巴底下打燃了打火机。火苗呼呼地窜上来,他下巴上的胡子立刻卷曲并发出咝咝的响声,皮肤转眼之间就变成了暗红色。他拚命地仰起头想躲开烧灼,他叫道:“别烧了,我说,我说!” 沙传泰熄灭了打火机。 李队长露出一脸绝望的神色,“我真的不知道呀。他,他是有一个窝,在那儿养了一个小老婆。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呀,我发誓我真的不知道。” 沙传泰冷冷地盯着他,看出他确实没有撒谎。他又问:“他今天会去哪儿?今天上午。” 他瞄了一眼沙传泰手里的打火机,说:“他今天上午要去白云饭店,是真的,他要去见几个外国人。他们昨天才约好的。” 沙传泰有些意外地看着他。这不是瞎编就能编出来的。难道会是安东尼 他问:“冯振德想干什么?说实话。” 李队长喘了一口气说:“是黄金,他们要走私黄金。” 沙传泰大吃一惊,他想起几天前对集装箱卡车的检查。难道所有这些毫不相干的事竟会是一件事?让他杀人,寻找戒指,冯振德,外国人,都是为了一个目的?黄金?他问:“多少?” “好多,有好几千两上万两呢。” “冯振德告诉你的?” “不是。他谁也没告诉。这事是他一个人干的。但他瞒不过我,我发现他在做黄金走私生意。”他说到这里有些得意起来。 “黄金在哪儿?” 李队长咽了一口唾沫,瞬间的犹豫之后他放弃了隐瞒的念头,“我发现他在做黄金生意后,跟过他一次。他藏黄金的地方,在秀岚山后面,老祠堂巷,龙家老宅的地下室里。有一个老太婆守着。沙队长,我可以领你去找。好几千两呢,那得多少钱呀!” 沙传泰慢慢地站起来,他似有所思地看看周围。他重新弯下腰来逼视着脸色青白的李队长,“你说的是真吗?” “是的,是的,真的有黄金。我决不敢骗你。” 沙传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抡拳狠狠地打在他的脸上。他的头象木球一样撞在身后的墙上,发出竹梆一样的响声。接着又是更重的一拳。血从他的脑后和眼睛里流出来,并甩溅在身边的墙上。他象个沙袋似的栽倒在地上。 沙传泰吃力地直起腰,放松身体。他慢慢地走到屋角的水池边上,用手绢蘸着凉水擦洗身上的血迹。腰上的伤口还在流血,被刀划开的伤口象小孩的嘴一样张开来。他撕开衬衣扎住伤口。他洗了脸,让自己更加清醒和冷静。他看见墙上挂的几件上衣,从中选了一件黑色的砂洗夹克穿在身上。 他想起了黄金。他不知道几千两黄金是个什么概念,那应该是很多的了。秀岚山后,老祠堂巷,龙家老宅的地下室。他在屋里找到了半张纸,用圆珠笔很潦草地写下来: ┌────────────────────┐ │ │ │ 王队长: 黄金 │ │ │ │ 地点在秀岚山后,老祠堂巷, │ │ 龙家老宅的地下室。 │ │ │ │ 请原谅我做的事。 │ │ 沙 │ │ │ └────────────────────┘ 他把纸条一折四,塞进裤子的后兜里,随后离开了小房间。 他刚走出门,就听见有人正在推开车库的大门。大门发出轰轰的响声,一片青白色的晨光象巨斧一样劈进黑暗的车库里。 那人放开喉咙喊:“嗨,哥几个赌钱不要命啦,到现在还没完呀!”说话的人突然变了声调,他回头叫道:“哎呀,这是怎么啦!老孙,你快来看呀!” 沙传泰眯起眼睛。 外面的天真的已经亮了,淡淡的薄雾笼罩着外面的屋顶。 两个三十岁上下的人正呆立在车库门口,惊讶地看着脚下的尸体。血在死者的身下漫延出一片紫红色来。 他们同时抬起头,看见了满脸杀气的沙传泰。接着,他们透过他身后的小门,看见小屋里横斜的尸体。 他们都瞪大了眼睛,痴痴的看着沙传泰。他们看见沙传泰从衣服底下抽出匕首时,都恐惧地喊叫起来,转身向门外跑去。 在这样的时刻里,沙传泰来不及多想什么,他用力甩出手中的匕首。匕首象子弹一样飞出去,扎进一个人的后背。那人惨叫一声向前扑倒,顺着水泥地面向前滑去。 另一个人则张开双臂象疯了似的冲出公司的大门,一直跑到街上。他喊叫的声音因受到惊吓而变得尖厉觫人:“啊!──杀人啦!杀人啦!救命呀!” 街上已经有了行人,晨练的,买菜的,上班的,他们都惊愕地回头张望,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沙传泰紧跟着追了出来。他看到街上的情况,便知道再追已经毫无意义了。他停下来,然后向他停放摩托车的地方跑去。但他没跑几步不得不再次停下来。他看见在他的摩托车旁站着两个戴红袖标的联防队员和一名警察,他们正随着喊声向这边张望着,并用惊疑的目光看着沙传泰。 他停下来向周围打量,一时不知该如何才好。他发现人们都用恐惧的目光看着他。 就在他迟疑的这一两秒钟里,一辆停在路边的棕色的出租车突然起动,并且不顾一切地在路中间急转弯,掉头向他驶来。一个女人从车窗里伸出手向他挥舞,尖声叫着:“快呀!快上车!” 他看清楚了,那是江莲莲。 ———— 早晨 6点15分 她猛地从恶梦中醒过来。她掀开毛毯坐起来,身上已有了一层薄汗,头发一丝一缕地粘在头上。 她总是梦见黑暗的牢房。在黑暗中,十几双闪着绿光的眼睛向她猛扑过来。她的脖子被人扼住,双手被分开在两边,冰凉的水泥地象刀一样剌进她的身体里。 在她梦中的记忆里,全部都是恐惧。她难以摆脱这些烙印在心里的恐惧,每次从恶梦中醒来,只能在黑暗中默默地熬忍着。 她把枕头抱在怀里,竭力平复内心的恐惧和哀伤。在这个时候里,孤独就象潮水一样淹没了她。她真希望这个时候郑光楠会在她的身旁,搂住她,呵护她。 哦,有他在身旁该有多好。他的爱抚会温暖她,帮她摆脱恐惧。 她不知道她和郑光楠最后会怎么样。她对人生早已没有明确的把握了。她总觉得自己不过是处在一个过程之中,这过程不知会在哪一天嘎然而止,那时她会剩下什么呢? 哦,是了,她怀孕了,她有了郑光楠的孩子。曹明维告诉了郑光楠。这是她唯一可以剩下的财富,一个孩子。有那么一天,她会在怀里抱着一个小小的婴儿。是的,这也就够了,她会给他全部的爱的。林希湘轻轻地抚摸腹部,想感觉出什么异样来,但她一点也摸不出来。她想,等吧,也许再过一两个月就会有一些感觉了。她无法想象她挺着大肚子会是什么样。毫无疑问的是,她会感到很高兴的。 她感到好了许多。外面天已大亮,一线金色的阳光已透过窗帘缝照射到墙上。她想,今天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早些起吧。 她下床拉开窗帘,赤脚走进浴室洗嗽。 七点三十分,她正坐在梳妆台前梳理头发的时候,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她嘴里叼着发卡说:“进来吧。” 门开了一条缝,伸进一个圆圆的脑袋。楼下鸡粥店的小来保鼓着胖乎乎的腮,笑嘻嘻地说:“希姑,你起床了吗?” 希姑嗤地一笑,“你瞎眼了,没看见吗。” 小来保笑着走进来,手里提着一个竹篾编的食盒,“起来就好,吃早饭了。”他手脚麻利地把小圆桌上的花瓶移开,用带来的毛巾擦净桌子,打开食盒,把里面的饭菜一一拿出来。 “今天吃什么?”希姑问。 “今早是鸡粥、小花卷、煎鸡蛋,还有几样酱菜。今早做了一笼水晶汤包,挺好的,一会儿你尝尝。” 希姑回头瞥了他一眼,说:“来保,今天有什么事吗?我看你好象和往常不一样。” 来保笑得脸都红了,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一会儿跟你说,你先吃饭。”却又说:“是我爹的事。” 希姑“哦”了一声,点点头。她梳好头,洗了手,在桌旁坐下来吃饭。 来保推开门,对外面说:“你进来吧。” 一个女孩子静悄悄地走进来,她提着吸尘器、水桶和抹布。她笑着说:“希姑好。”希姑点点头。女孩子走进里屋,不一会儿,里屋传来吸尘器的嗡嗡声。 希姑问:“来保,蓝伯来了吗?” “来了,来了有一会儿了。陪升老板在店里吃饭呢。” 希姑点点头,看来事情进行的很顺利。她觉得今天早上很好,她的心情完全扭转了。她看了一眼站在桌边看她吃饭的来保,问道:“你爹怎么了,他好吗?” “他很好。他叫我谢谢你呢。他说你介绍的大夫特别好,看得好仔细,还给他安排了床位。他说郑大夫真是个好大夫,叫我一定谢谢你。我说谢有空口谢的吗?你猜我爹怎么着?” “怎么着?”希姑问。 “我爹那个财迷你还不知道吗,他掏出一张‘兵’,叫我给你买样东西表示谢意,一张‘兵’呀!”来保夸张地说。 希姑哈地一声笑了起来,“好,好,一张‘兵’也是钱嘛,大不了你再多添一点就是了。” 来保张大嘴“哇”了一声,“我添一点算什么,添一千你也不希罕呀。再说,我送是我的,这张‘兵’是我爹的谢意,不是一回事,你说是不是?” 希姑越发笑了起来,“好,好,说的有道理,你就说你用这张‘兵’给我买了什么吧。” 来保笑得眼睛更加小了,脸也红了起来,“我给你买了这个,不知你是不是喜欢。”他变戏法似的从衣服底下掏出一个小纸筒,小心地打开来,里面竟是一支盛开的红玫瑰。 希姑觉得心里一下子变得温暖起来,她觉得今天早上就差一朵花了。她接过红玫瑰,看得出来这花挑得十分仔细,火一样红艳的花瓣,碧绿如洗的嫩叶,竟是一点瑕疵也没有,花枝的切口用绿色的塑料薄膜包裹了一小块含水的海绵。她点着头说:“很好,回去告诉你爹,就说我谢谢他的花,我很喜欢。”她把玫瑰花插在胸前的扣眼里,起身去照镜子。她回头说:“来保,你把早饭收了吧,我不吃了。顺便请蓝伯和升老板上来。” 来保高兴得红光满面,收拾好碗筷就走了。 几分钟后,蓝子介陪着孔升祥走进来。升老板一进门就露出夸张的表情,拍着双手说:“哇,希姑你真是太美了。真是人面桃花相映红呀!” 希姑淡淡地一笑,“是玫瑰。升老板,看样子咱们的生意很顺利,是吗?” “是的,是的,我已经收到电报了,蓝伯也收到了。估计晚上就能运到。哇,真是太好了。”他兴奋地搓着双手。 希姑向蓝伯点点头,“蓝伯,那咱们就和升老板结账吧。” 蓝伯从皮包里取出两张转账支票说:“升老板,支票我已经准备好了,这一张是香港汇丰银行的,四百一十万港币,这一张是工商银行的,一百三十万人民币,你的那一份都在里面了。” 升老板连连点头,“好,好,太好了。”他收好支票,立刻起身说:“那么我就不打扰你们了。以后还有用得着我的地方,请随时给我打电话,好吗,再见。蓝伯,再见。”升老板殷勤地打着招呼,先离开了。 希姑让蓝伯在沙发上坐下来,她想了想问:“上午的见面地点弄好了吗?” 蓝伯点点头,“都已经安排好了。小赵也布置好了警戒。” “时间呢?” “定在九点半。另外,那个安东尼坚持要冯振德也参加,他们要一块来。” 希姑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一瞬间就感觉到了安东尼的奸诈和狡猾。隐隐的,她感到这件事有些麻烦,她有些后悔同意这次见面了。她想,只能到时候再说了。她问: “你去吗?” 蓝伯笑了一下,“去,需要的时候我可以挡一下他们。” 希姑点点头,“好,就这么定了。” ———— 早晨 6点25分 童振远脸上涂满了肥皂沫,他举着剃须刀注视着镜子里的自己。他脑子里想的都是这几天冒出来的疑点,不安的感觉时时在心里翻腾。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没有考虑到,但他也想不出有什么地方不对头。 厨房里传来碗碟轻脆的叮当声,佩云正在那里做早饭。他觉得昨天使用窃听器的事,是他这一生中最他妈愚蠢的事了。昨天夜里,他们之间第一次产生了隔阂,没有互相触摸和拥抱。早上起来的时候,彼此间都显得有些不自然。 他猛地甩了一下剃须刀,向镜子里看了一眼,只见下巴上冒出了红色的血丝。他在心里咒骂了一句,把湿毛巾捂在脸上。 吃早饭的时候,两人都没有说话。童振远不时偷偷地察看她的脸色。他很想找个机会扭转这个局面,更不想让她带着这些不愉快离开他,那会让他很不舒服的。但是佩云始终低着头吃饭,不肯给他这个机会。 佩云很快就吃完了饭。她把碗放在桌边下面,把掉在桌上的饭粒拨到碗里。童振远知道他不能再等了。他把手搭在佩云的手上。佩云抬起头看着他。 他说:“嗨,先别走,我想和你说句话。” “什么?”她冷冷地问。 他说话的时候很不自然,“你知道,有时候我确实有点那个,那很不好。昨天的事我确实很后悔,别生我的气,好吗?” 佩云不轻不重地把手抽出来,她说话的声音干巴巴的,“你不必道歉,昨天的事已经过去了,我也不想再提这件事了。” 童振远明白,情况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她仍然在生他的气。他勉强笑了一下,“好,过去了就好。哦,这个,我还有一句话。跟你说吧,我有一种感觉,这个,我的感觉一向挺准。我觉得今天的班机很可能会晚点,很可能。我可是吃过这个苦头,坐在又热又闷的候机室里等着飞机起飞,实在是无聊透顶,那是最难受的事,简直是……” 佩云不动声色地打断他的话,“更难受的我也受过了,我不在乎。” “我是想说,明天的飞机肯定会准时的,这一点我敢肯定,不用等着起飞。” “我喜欢等。”佩云一句话就把他顶了回去。 童振远的心里就象噎了一块大石头似的难受。他勉强扯了扯嘴角,尴尬地点点头,“那好,就这样吧。”他费力地从桌旁站起来,转身走进书房。 宁佩云又怨恨又后悔地看着他的背影。 童振远进了书房,他在沙发上坐下来的时候,竟有了要掉泪的感觉,他真的很难过。他只是竭力地克制着,他转身从书桌上拿起电话。 ———— 早上 6点55分 王庭臣已经不仅仅是感到惊奇了。他的在公安局里磨练了许多年的神经,此时已紧得发出嗡嗡的响声。 “你昨天一下午都没找到?” 杨和平拘束不安地站在他的面前。地下指挥中心的气氛使他感到十分紧张。他猜得出此时正有一个重大的行动要开始,一些人来来回回的奔跑着,电话铃一阵一阵地响着,所有的监视器都打开了,监管员们低声交换着情况。但是他对这些一无所知,他就象个外人一样傻站在整个行动的外面。 “沙队长这两天没和我在一起。昨天下午他根本就没来上班,往他家里打电话,他妹妹说他不在家。”他想了想又说:“我还往北郊监狱打了电话,他也不在那里。” 王庭臣冷冰冰地盯了他一眼,他说不上这个小伙子是聪明还是有点傻。在这样的时候,沙传泰唯独不会在北郊监狱。他预感到某种不在他的掌握中情况正在发生,某种危险的情况。沙传泰说他正在调查一个案子。他预感到沙传泰正在调查的这个案子,会象一辆突然出现在岔路口的汽车一样,撞进今天的行动里。 昨天下午,郭金林在公安医院里醒过来。她的胳膊已经打上了厚厚的石膏,她身体内部的创伤十分严重。他看得出来她连呼吸都很困难。她说沙传泰只是为了问一个名字,这个人叫冯振德。王庭臣听到这个名字就感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他急于想找到沙传泰,但杨和平一个下午都没有找到他。 有人在外面敲玻璃,做手势叫他出来接电话。王庭臣走出小玻璃房间,在大厅中间的长条桌上捡起听筒。来电话的是童振远。 “你那儿怎么样?”童振远在电话里问。 “人已经都安排好了。主要力量在白云饭店,南园饭店放了一组人。在路上放了三组,负责传递。我布置了,绝对不许跟丢了。我在这里负责白云饭店的情况,我正盯着呢。”他抬头看了一眼小房间里的大屏幕监视器。 童振远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很好,希望今天别出什么事。我马上去机场,去送人。你听着,一旦发生意外情况,立刻打电话给我。电话打到机场陈处长那里,他会找到我的。你一定要记住这一点。” “是,我记住了。”王庭臣犹豫再三,终于感到事态严重,不是他所能承担的,说:“有一件事,我要向你汇报。沙传泰不见了。从昨天下午起,一直没有找到他。我原来准备叫他带二组的,现在只好换别人了。我现在知道的是,他也在找冯振德。” 童振远的口气立刻就变了,“你简直是糊涂!你是怎么管人的。赶快去找!找到为止。找到了也要给我打电话。” “是。” 童振远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又问:“林希湘那里有人负责吗?” “有,两辆车,四个人。都是好手。我这里也有专人监控。” “好,那就先这样吧。”他迟疑了一下,终于说了声再见,挂断了电话。 王庭臣有些奇怪,他不知道这个一向果断的童处长今天是怎么了。这些事都是昨天晚上反复研究过的,他好象是为打电话而打电话。他看了看周围,一切都在按照计划在进行着,至少目前一切都很顺利。这时他看见一直站在身旁的杨和平,他说:“你接着去找,凡是他可能去的地方都再找一遍,实在不行就到他家里去等他,一有情况就给我打电话。快去吧。” 杨和平应了一声,急急忙忙地走了。 ———— 上午 7点15分 这个时候,余叶玲在痛苦中悠悠醒来。 黄色的灯光象匕首一样直剌进他的脑子里,让她痛苦不堪。她觉得自己就象浸在火海里一样,每一寸肌肤都在被烧灼着。下身的灼疼更让她难以忍受。 她吃力地睁开眼睛,一张模糊的脸在她眼前晃动着。几秒钟之后她才看出来,是黄立德俯身在她的面前,小心翼翼地注视着她。他端着一杯温水送到她的嘴边。这时她才感到口渴难耐,嘴唇象枯树枝一样结了许多硬皮。她喝了一口水,感到好了一些。 黄立德小心地问:“你怎么样,感到好一些吗?” 余叶玲心里的火气升了上来。她没想到她会被弄成这样。但她很快就意识到,这事归根到底不能怪他,这他妈的是我自作自受,她在心里这样想。 “早饭你想吃点什么吗?”黄立德又小心地问。 她摇摇头。黄立德转身拉开了窗帘,外面的阳光照进来,房间里顿时亮堂了许多。晃然之间,委曲和难受又象潮水一样涌上心来。她一时说不清这委曲来于何处,她只是对她的整个生活失去了信心,她有一种飘浮在海上的感觉。 黄立德从窗边走回来,她急忙把脸扭向一旁。她想了想,掀开身上的毛巾被准备下床。 他说:“你再躺一会儿吧。你要什么我去拿,你的脸色不太好。” 她推开他,“我去洗澡。”她不想在黄立德面前显出自己的颓废模样。她抓起睡衣裹在身上,尽量象平时的样子走进浴室。她反插上浴室的门,打开热水。第一股热水冲到身上时,她禁不住一阵颤抖。她靠在水池的边上,任热水在身上冲着。热水浸透了头发,沿着她的脸颊流下来,在她的身上汇成小溪,一股股地流下去。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时才意识到泪水也沿着脸颊流了下来,她捂着脸,无声地哭了起来。 半个小时后,她终于洗完澡走出浴室。热水使她的脸色好了许多,也使她恢复了平静。 黄立德小心地看着她,轻声说:“吃早饭吧。” 余叶玲随着他走进厨房,在餐桌旁坐下来。黄立德已经准备好了早餐。有牛奶和煎得两面焦黄的馒头片,有手指粗细的嫩黄瓜,还有果酱、囟牛肉和煎鸡蛋。她想,他早上一定出去过了。她端起牛奶慢慢地喝着,感到闭合的肠胃被温热的牛奶充盈着、抚慰着、滋润着。 黄立德拿起一块馒头片慢慢地咬着,小心翼翼地看着她。他有些做作地说:“昨天晚上,嘿,真是够劲。” 这恰恰是余叶玲最不愿意提的事。 他接着说:“我还从来没有这样过。我说,你是从哪儿弄来的那种药,哪天咱们再来一次怎么样?” 余叶玲抬起头,冷冰冰地盯着他,轻声地问:“昨天晚上是你给我擦洗的吗?” 黄立德露出高兴的样子,“是,是我,我想让你舒服一些。我看你一定是太累了,这样你能好好地睡一觉。” 余叶玲看着他那粗鄙庸俗和萎琐的脸,心里涌出一阵说不出的厌恶来。她从来就看不起他,但第一次对他有了垃圾般的厌恶。她想不出自己这两年怎么会和这个垃圾样的人生活在一起,和他同床共枕,和他亲吻拥抱,和他滋意做爱,口舌肌肤相亲。他这个样子多恶心人呀。她需要他,是因为他有那么粗那么长的男性器官,是需要他满足她的性欲。可是她怎么就没有感觉出这一切的恶心来。想到这些,她就有了一种被人捂住口鼻喘不上气来的难受感。她闭上眼睛让这一阵难受过去。 黄立德碰了碰她的胳膊,说:“你怎么了,饭不好吃吗?” 她睁开眼,摇摇头。她问:“你还做了什么?” 他愣了一下,“什么?我就是给你擦洗了一下,没干别的。怎么了?” “我没说这个,我是指别的,不好的事,你不该干的事。”她的目光变得冰冷而猜疑,直盯着他的眼睛。 黄立德变得不安起来,但能看出来他在强作镇静。“没有,别的我什么也没有干,就是早上出去买了一点吃的,一会儿就回来了,这是真的。” 但余叶玲感觉到,事情完全不止这些,一定还有别的什么事。不过她也想不出他还能干些什么,说真的她从来没有把他放在眼里,至少他绝不敢出卖她。 她把杯子放在桌上,此时她已经没有心情再吃什么了。她站起来,“没有就好。你自己吃吧。我要出去一下,中午可能不回来了。”她转身向卧室走去时,从门口的镜子里看见黄立德正惶恐不安地注视着她的背影,但她仍然想不出他还能干出什么有危险的事来。她想,他未必真有那个胆子。 ———— 上午 7点40分 一路上他们都没有说话。 汽车开得很快,也很平稳。迎面而来的汽车呼啸而过,路边高大的建筑在早上金色的阳光下熠熠闪耀。今天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 但童振远的心情却不象天气这么好,他对他和佩云间的关系忧心忡忡。他向身边斜了一眼,她此时就坐在他的身旁。她还是那么漂亮,长长的黑发束在头顶,显得高贵而华丽。墨绿色的丝绸长裙在风中微微地飘动着。他真想象往常一样把胳膊搭在她的腿上,那会给他一种很舒服的感觉。但现在显然不行,佩云的手提包就象一座大坝一样放在他们的中间。他忍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汽车到了机场大门口时,陈处长脸上带着狡黠的微笑等着他们。他和童振远和宁佩云握手时,嘲讽的目光在他们的脸上扫来扫去。 他笑着说:“夫人怎么说走就走呀,再住两天多好。” 宁佩云回答:“我只偷了四天的空儿,再不回去就要被头头骂了。” 陈处长不依不饶地接着说:“我记得你来的时候说,可以待五六天呢,怎么变成只有四天了?” “是吗?”她有些不自然地说,“不是的,只有四天。” “哎呀,可惜了,可惜了,才在一起呆了四天,实在是太少了。”陈处长装模作样地啧着嘴,“这下,咱们老童的心肝肠子不知道又要牵挂到什么时候了。” 佩云飞快地向童振远瞟了一眼,但什么也没有说。童振远则强作镇静地向四周张望着。 陈处长从口袋里掏出机票递到佩云的手里,“这是你的机票,九点三十分起飞。那么,咱们走吧,我领你们到贵宾候机室去等着,那里的条件好一点。你们嘛,”他看了看手表,“你们在一起还可以待上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 贵宾候机室里很凉爽,也没什么人。陈处长领他们在一个角落里坐下来后,就笑着离开了。 有一阵他们都没有说话。童振远打破沉默首先说:“好了,就别再记着那件事了。” 她摇摇头,“我没记着那件事,我只是请你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恢复一下,好吗?” “好的,”童振远点点头。 宁佩云起身到免税柜台去买东西,童振远拿了一份报纸慢慢地看着。仅仅过了几分钟,陈处长匆匆地走回来,他说:“老童,你的电话。” 他的声音不高,远处的宁佩云却象感觉到了一样立刻扭回头来。童振远向她招招手,跟着陈处长一起走了。 他们走进陈处长的办公室。童振远从桌上拿起电话,他立刻听出是王庭臣的声音。 “是童处长吗?”他在电话里问,听得出来他有些紧张。 “是我,出什么事了?”他看了妻子一眼,又看看陈处长。 “刚才接到西区分局的报告,西区麻石街发生一起特大杀人案。现场有七人被杀,全部死亡。凶手在逃。” “死者都是什么人?” “都是一家个体运输公司的职工。有一点我很担心,这家公司的经理是冯振德。”王庭臣在这个名字上加重了语气。 童振远明白他指的是什么。在他们掌握的人中有一个叫冯老板的人。库伯给他听的录音里,康拉德 “还有什么?”他感觉到王庭臣还有话要说。 王庭臣迟疑了一下,说:“西区分局的人在出事现场的附近发现一辆警用摩托,我核对了一下号码,车是沙传泰的。” “那么沙传泰现在在哪儿?” “不知道。从昨天下午起我就在找他,但一直没有找到。我已经派人到他家去了。另外还有一件事,前天,沙传泰曾到北郊监狱,私自审问一个犯人,还把这个犯人打成重伤,他追问的人就叫冯振德。”他停了一下,“我很担心,不知道沙传泰还会干出什么事来。” “多派几个人去找他,立刻找到他!有什么情况随时通知我。对了,通知总机,留一条专线给我,派一个人守着电话,有情况随时告诉我,好吗。” “好的,我这就去办。” 童振远放下电话,脸色已经全变了。他说:“老陈,我不去候机室了,就在你这里等着了。” “可以,这没有问题。” 陈处长拿起一个电话听了一下,说:“有个坏消息,这次航班可能要推迟。” “推迟到什么时候?” “现在还不知道。” 童振远皱着眉,“真是活见鬼了。” 一直没说话的宁佩云这时把手搭在他的胳膊上,轻声说: “要么,你就先回去吧,我自己上飞机就行了。” 童振远看着她,他没想到转机会在这种情况下出现。他摇摇头,“没那么严重,都是安排好了的工作。”他拍拍她的手,笑着说:“别担心,没什么大不了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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